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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長斯確實病得厲害,呼吸急促,蒼白的面頰上蔓延出不正常的潮紅,垂下的眼睫顫個不停。
他手指上裹著浸濕了血水的衛生紙,虛弱地倚靠在殷晏懷裡,仿佛快要沒了意識。
殷晏滿臉焦急,時不時低頭看一眼宋長斯。
電梯門剛開,殷晏便迫不及待地抱著宋長斯飛奔出去。
殷回趕緊跟上去。
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殷回車前,殷晏抱著宋長斯直接鑽進后座,殷回自覺坐進駕駛位。
路上,殷回好幾次從後視鏡里看后座的殷晏和宋長斯,盤旋在心頭的怪異感始終沒有消散。
直到他把車開到附近的醫院,殷晏馬不停蹄地抱著宋長斯衝下車。
殷回緊隨其後,看著殷晏匆忙的背影,才倏地意識到那股怪異感從何而來——
被殷晏抱在懷裡的那個omega居然是宋長斯!
換句話說,宋長斯居然也有被一個alpha打橫抱起的一天!
殷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宋長斯了,接觸宋長斯的次數比殷晏接觸宋長斯的次數多太多,他太了解宋長斯是個什麼樣的人。
曾經宋長斯為了不給他做飯,寧願硬生生地餓上三天,不管遇到任何事都不會把狼狽的一面展現在他眼前。
事實上,宋長斯比他認識的任何人都要好面子。
哪怕咬碎了牙也要全部往肚子裡咽。
可就是這樣的宋長斯,居然安安靜靜地倚靠在殷晏懷裡,任由殷晏抱著他往醫院裡跑。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宋長斯嗎?
殷回嘶了一聲。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總認為他弟弟在認識宋長斯之後變成了是非不分的戀愛腦,可宋長斯何嘗不也在這段感情中潛移默化地發生變化?
諸景澄說得沒錯,在宋長斯改變殷晏的同時,殷晏也在改變著宋長斯。
畢竟感情是相互的。
想通過後,殷回心裡那個無形的包袱徹底卸了下來,他陪殷晏一起看著宋長斯做完檢查,又和殷晏一起把宋長斯送到病房裡。
醫生說omega和體質和alpha以及beta不一樣,儘管只是感冒發燒,可因為拖了太久,最好留下來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於是殷晏跑上跑下地替宋長斯辦理住院手續。
殷回則留在病房裡看醫生幫宋長斯掛點滴。
宋長斯昏睡了一會兒才清醒些許,睜眼環視了一圈病房,沒有看見殷晏的身影,宋長斯的表情肉眼可見急切起來。
「小晏呢?」宋長斯啞聲道。
「他……」
殷回剛要開口,就見宋長斯試圖從病床上坐起來,他嚇得趕忙上前,想要按住宋長斯的肩膀,卻不敢碰宋長斯。
他的手在半空中繞了一圈,又訕訕收了回去。
「你別亂動啊,你還在輸液。」殷回語氣飛快地說道,「小晏替你辦理住院手續去了,醫生說你需要留院觀察幾天。」聞言,宋長斯也注意到了旁邊的輸液架,他猶豫兩秒後躺了回去,不安的目光看向殷回:「他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回來。」殷回說,「辦理完手續就回來。」
宋長斯抿著唇不說話了。
殷回拉來一把椅子,在床尾坐下,他仔細觀察著宋長斯的表情,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出聲安慰道:「你放心,小晏平時再怎麼胡鬧,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扔下你不管,他會回來的。」
宋長斯猛地一震,垂下的眼睫覆蓋了那雙漂亮的眼眸,也斂去了眼眸里所有外泄的情緒。
顯然,他被殷回的話說中了心事。
病房裡的空氣一下變得沉悶。
殷回突然有些坐立不安,他抓耳撓腮,想了又想,然後開口道:「你還在這裡,小晏能跑多遠?你們之間不是牽著一根透明的線嗎?不管分隔多遠都能順著那條線找回來。」
宋長斯抬眸看他,似乎沒聽懂他的意思。
殷回解釋道:「之前你和小晏鬧得那麼厲害,即便小晏害怕你、躲著你,也從來沒有想過和你分手,這次也是,本來我爺爺已經同意取消你們的婚事了,但小晏不鬆口,無論如何,不和你分手是他的底線,就算你們冷戰一輩子,他也從來沒有動過和你分手的念頭,這不就是牽在你們之間那條透明的線嗎?」
宋長斯僵著臉,用了好長時間才消化完殷回的話。
原本縈繞在他神情中的不安逐漸消失。
他猶如一個在無垠沙漠裡找到水源的旅人,驚喜從他眼裡蔓延出來,他嘴角情不自禁地揚起。
「我……」他的聲音異常嘶啞,連說話都很困難,可他還是固執地擠出了剩下的話,「我也是。」
他也是。
無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會和殷晏分手。
他的字典里沒有「分手」兩個字。
殷晏一天不原諒他,他就纏著殷晏一天,殷晏一年不原諒他,他就纏著殷晏一年,倘若殷晏一輩子不原諒他,他就纏著殷晏一輩子。
他可以拿一輩子和殷晏耗下去。
直到他死為止。
殷回怔怔看著宋長斯眼裡藏不住的光亮以及嘴角壓不住的笑意,慢慢張了張嘴,說道:「以前我對你做了很多不禮貌的事,我在這裡向你道歉,我也真心感謝你那麼多次地代替我和小晏去陪我們家老頭子。」
他斟酌片刻,又道,「以後我不會再瞎摻和你和小晏之間的事了,但有些話我必須說在前頭,你為小晏付出很多,可小晏也為你付出不少,我希望你以後能誠實面對小晏,不要再欺騙他了,不管小晏性格上有多少缺點,至少他對你懷著一顆赤誠的心,他比你想像中更接受不了你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