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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的工作人員十分有序地一一核對著疏散人群的房間號,以確保所有入住客戶都成功被疏散。
核對的聲音十分冷靜,直到核對到了三樓。
「那個小孩呢?」
「誰看見那個小孩了?」
幾個工作人員的聲音突然大了起來,但是又迅速地壓了下去。
但孟遙離得近,她聽得清清楚楚。
不到十五分鐘,人員基本已經疏散完畢,但那個小孩依舊沒有出現在人群中。
黑暗裡,孟遙突然想到了些什麼,她一刻都沒有猶豫,立即脫下自己昂貴的小外套,擰開酒店提供的礦泉水火情物資,嘩啦啦幾瓶水將外套淋濕,然後趕緊翻出包里的手帕,再次用水打濕後,立刻衝進酒店。
幾個工作人員擋在了孟遙面前。
「客人您不能進去,裡面很危險,您不能進去。」
「我剛才看到了那個小孩,你們不知道在哪,我得進去救他,現在裡面這情況,孩子不趕緊出來,燒不死,也得嗆死在裡面,你們別攔我。」
說完後,孟遙趕緊沖了進去。
酒店內部狀況並沒有糟糕到燒得支離破碎的程度,只是空氣極為混濁,瀰漫著濃煙以及乾粉滅火器的乾粉,可視度很低。孟遙用手帕捂住口鼻,匆匆朝二樓跑過去。
果不其然,臨上一樓的時候她就聽見了小孩十分低的哭聲,像是嚇破了膽子,很害怕,卻又哭不出來,電力系統徹底紊亂了,二樓很黑,根本看不見孩子在哪。
「你在哪!」
「快到我這裡來!我帶你出去!」
捂住口鼻後,聲音傳得很近,孟遙不得已將手帕拿了下來,大聲喊著,但換來的是乾粉吸入肺中,她腳下一軟,跪坐在地上,咳到近乎窒息。
淚水被咳嗽激了出來,她依稀中看到一個小孩朝自己跑了過來,她趕緊把多餘的手帕按在他的臉上。
孟遙此時已經說不出話,她只能低低地拍著小男孩的背,暗示讓他站起來走出去。
小男孩聽懂了,他站起身後飛快地跑了出去,剩下孟遙一個人。
她理智地判斷著現在的情況,她只要保持平穩的呼吸,等腳上的崴傷稍微緩解一點,她就可以慢慢地抓著樓梯扶手走出去,可是腳傷太疼了,疼得她眼淚控制不住的流,整個人也不停地發著冷,抖得不行。
「不行,不能再這裡了。」
孟遙強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地朝外面挪出去,終於是走出了酒店的大門。
周經理一眼就看到了走出來的孟遙。
「孟秘書!孟秘書!您怎麼能進去呢!誒不對啊!您有沒有看見鍾總,他剛才也!」
周經理話還沒說完,一個身影飛快地從她身邊跑過,在下一瞬,孟遙落入了一個緊實的懷抱,那個懷抱喘著氣,抱她抱得極為用力。
他像是踏火而來,在她即將陷入的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
「孟遙,你怎麼這麼不聽話。」
一口氣略有些強硬。
「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
再一口氣軟和下來。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最後一句,帶著委屈。
孟遙心裡軟得發酸。
「對不起哥哥,是我任性了。」
她伸出手,緊緊回應鐘知賀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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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後餘生,總會讓人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當孟遙從火場走出來,看到鍾知賀正要為她奮不顧身衝進去的時候,突然之間,感覺以前的一切問題,都不算問題。
家境懸殊不是問題,從前經歷的差異也不是問題。
他可以為她奮不顧身,她拋棄自己過往的自卑敏感,又有什麼不可以。
副駕駛側邊的車窗被緩緩搖上,將不遠處酒店門口的嘈雜徹底隔絕。
透過深灰色的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圍觀的群眾、救火的消防員、開著急救車趕來的醫護人員……
形形色色的人。
聲音被車窗隔絕,所有人看起來,像是在一同出演一場無聲的默片。
今晚的一切顯得太過戲劇,孟遙一直到現在,也沒從自己剛剛死裡逃生的感覺中抽離出去。
駕駛座上,鍾知賀在開車,眉頭依舊緊鎖著,沒有半點兒要鬆開的意思。
他從后座掏出瓶飲用水塞進孟遙手裡,正喋喋不休,跟她約法三章——
「你以後不能離開我視線三米之外。」
「我辦公室還算寬敞,你如果當上總監隔一半給你做辦公室,沒當上就把工位搬進來。」
「以後上下班,都由我送你,你現在被剝奪了拒絕我接送的權利。」
「如果我像今天一樣趕不及,不行,以後不要給我安排晚飯應酬。」
「……」
孟遙大概是今天真的被嚇到,縮在副駕駛座上一言不吭。
不管他說什麼,她都乖巧地「嗯」聲應下。
像是對他有求必應。
到後來她進入淺眠,半夢半醒,再醒來的時候,車子剛剛開進金悅府。
孟遙剛剛醒過來,頭腦還有些發昏,一時沒認出黑夜裡的金悅府是哪兒,小聲問出來:「鍾知賀……我們這是在哪兒?」
旁側的男人利落地打著方向盤停車,聞言,停住車,一把拔下鑰匙,轉頭來看她。
借著車外路燈一點昏暗的光,隱約可以看見副駕駛座上的年輕女孩子髮絲凌亂,雙眼還帶著剛剛睡醒特有的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