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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無法在內心裡,完全摒棄掉那些外界的聲音。
鍾知賀說人只要足夠強大,就可以不去在乎旁人的眼光。
可是孟遙清楚地知道,她不夠強大,遠遠不夠。她不得不承認,她們說的那些話,句句都是實話,那些問題,確實是她無法逾越的溝壑。
或許鍾知賀會和鍾恆的態度一樣,說他不在乎什麼地位懸殊。
可是他不在乎,他的家人也會不在乎嗎?真的能夠不在乎嗎?
從小到大的生存經歷,讓孟遙固然堅強、獨立,卻也敏感、自卑。她和鍾知賀現在的關係,讓她不得不往後面去想。
可她現在悲哀地發現,後面是道崎嶇斷崖,與看不清的彼岸隔著萬米深壑,一步踏錯,便是劫然不復。
她就這麼在自己的工位上坐到了一點二十分,仍舊沒有任何消息。
就連孟遙打過去的電話,都以「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聽」告終。
出去吃午飯的同事們陸陸續續地回來,大家開始借著午後時光,嘰嘰喳喳地隨意聊起天。氣氛愉快又輕鬆。
只有孟遙一個人,覺得心口發悶,像是無論如何也透不過氣來。
很窒息的感覺。
孟遙撈起桌上的手機,預備出去透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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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城已經進入雨季。艷陽高照的日頭變得少見,更多的是下雨之前特有的悶熱。
人一走出空調房,就被這種悶熱感裹挾住,牢牢收緊,悶得人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怎麼好像下樓來,比待在辦公室那方寸之地還要窒息。
孟遙就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一件更讓她感到窒息的事情的。
沈玉蘭來了。
她會來雖是意料之外,倒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何思思在孟遙這兒受了委屈,怎麼可能不到沈玉蘭那裡去告狀。沈玉蘭為了維持自己在何家那點微不足道的家庭地位,自然又會特地過來向孟遙施壓。
習慣了,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只不過這一次孟遙的反抗更強烈一些,讓沈玉蘭的面色都比平時難看許多。
孟遙轉身想走。
可惜被沈玉蘭快步追上來攔住。
孟遙不知道自己這到底算幸運還是不幸運,畢竟如果不是她在辦公室里待得心口發悶突發奇想下樓來,那沈玉蘭估計要乾脆鬧到她辦公室去。
到時候一定比現在難看得多。
「孟遙,你給我站住。」
孟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語調平穩:「您有什麼事嗎?」
「你一聲不響地消失這麼多天,就不知道回家看看嗎?這麼大個人,不知道別人會擔心你嗎?」
「那裡不是我家。」
沈玉蘭氣喘吁吁,看起來來得比較急,顯然是何思思從海擎出去之後就給沈玉蘭打了電話讓她過來。
孟遙覺得有些諷刺。她的親媽,嘴上說著擔心她,可是明知道她家地址也沒過來找過她。反而是她剛剛打了何思思,她就急不可耐地找過來。
有的時候,她真的很懷疑,到底誰才是沈玉蘭的親生女兒。
即便有些氣喘,也不妨礙沈玉蘭劈頭蓋臉地數落起孟遙:「遙遙,媽知道柏宇的事情你心裡有氣,你不想見到我們,可思思,她是個孕婦,你怎麼能打她呢?你知道你何叔叔這次有多生氣嗎?」
「思思說你又和你們公司老總的兒子搞到一塊去了,你到底在想什麼呢?人家不過就是看你年輕看你漂亮,他們那些花花公子跟你玩膩了就換人,可你的青春就這麼耽誤了。」
「遙遙,你清醒一點,別再慪氣了,好好找個門當戶對的男孩子結婚不好……」
「夠了!!!」
孟遙忍無可忍,終於出聲打斷了沈玉蘭的話。
她不知道何思思到底跟沈玉蘭說了些什麼,才讓沈玉蘭急不可耐地跑這麼遠過來數落她,她只知道這些話她一個字也不想聽。
孟遙深吸了口氣,死死哽住發苦的喉頭,像上午對著何思思那樣,一字一句「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以後我的事情,和你們,和何家,和你,沒有任何關係,我不會管你們,你們也不要來管我。」
「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不要再跟我說任何莫名其妙的話,我一句也不想聽,從此以後,我們斷絕來往。」
「孟遙你什麼意思?」悶熱的天氣下,沈玉蘭的脾氣比平日更燥,「我可是你親媽!」
「或許以前是吧,以後都不是了。」
「孟遙你!」
「無所謂了,」孟遙轉過身,走開的身影別樣落寞,「反正自從你認識何思思起,我就沒有媽媽了。」
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不大,被突如其來的風包裹住,不知道有沒有傳進沈玉蘭的耳朵里。
不過不管傳沒傳進,孟遙都覺得無所謂了。
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不要再見到任何一個,她不想見到的人。
-
下午上班之前,孟遙跟張斌請了半天假。
明後兩天剛好是周末,也不用上班,下午的時候,她便乾脆坐地鐵回了家。
一個人關掉手機悶在家裡待了一下午,直到夜晚降臨,實在扛不住餓了,才不得不換了一身運動短袖短褲,出門覓食。
再回家的時候,就撞見坐在樹下抽菸的男人。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