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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宛央氣得額角都在隱隱作痛,她雙手握緊,瘦削的手背因為過度用力而造成血管凸起。但即便如此,她還是冷冷地盯著郁博遠。
憑什麼過了這麼多年郁博遠還是這麼認為?憑什麼他覺得造成家庭破裂的原因就是因為跟自己的母親坦白?不是,不是!
郁博遠怔忪地看著自己的女兒,巨大的悲憫從心頭湧出,他悲極生樂,竟苦笑出聲來。他雙手緊緊抓住蓋在身上的被子,悽愴的笑聲迴蕩在房間裡,令人感到可悲而淒涼。
“我郁博遠現在還剩下什麼?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的我跟妻離子散有什麼區別?”郁博遠仰起頭,不再年輕的面龐上不知是苦是樂,只是那苦澀的笑容仍舊持續著,由清晰直至消聲。
郁宛央抿了抿嘴唇,不願多說,轉過身子就要離開,身側的手卻被一把捉住。
她回頭去看,郁博遠紅著眼眶看她,另一隻手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一份文件扔在被子上,隨後啞聲道:“簽了它,你就是最大的股東,你決定的事情不再需要經過我的同意。”
郁宛央雙眼猛地大睜,眼底的震驚望不到底。她直直看著郁博遠,最後在郁博遠堅持的目光下,她抽了夾在文件上的筆,翻開文件查閱後,一字一字認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
她迅速簽完字就要走,郁博遠還是拉住了她的手,那似乎一瞬間蒼老了不少的臉龐露出一些哀痛。他的嘴唇顫抖著,囁嚅著,聲音由小及大,當郁宛央蹙著眉峰仔細聽時,她聽到一句顫抖著且滿懷歉意的話語:
“替我跟蘭英說一句,我對不起她……”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就回家了,應該會先去見老媽,然後去受刑
舒老闆拿著一條鞭子在等著了
☆、第九十八章
這兩年時間裡, 郁宛央都沒有再踏上她生活了二十六年的城市。
即使她每日每夜都會想起在那裡的過去, 即使她無數次想起離開的那一天, 從未哭泣過的舒懷臻雙眼盈滿了淚水。即使她每每想起這些都心痛如初, 她卻從未任性地回去過一次。
每一次的忍耐就像有一把鈍刀在她的心口反覆切割著,她不能反抗, 只能堅持著走完這條路。狼狽地回去,從來都不在她考慮的範圍內。
郁子帆感覺到她的躊躇, 便先將她送到了宋蘭英所住的小區, 在她下車前叮囑道:“姐, 你的行李我給你送去公司,你去了再把它拿回家吧。”
郁宛央望著窗外熟悉的建築, 面無明顯情緒, 只微微點頭,“好,辛苦你了。”
她的眼底和神情都看不出太多思緒, 只是左手拿著手機,右手食指指腹輕輕敲打著自己的膝蓋。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做到不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在外, 在工作中, 即使猶豫, 煩躁,疲累,她都能夠很好地隱藏起來,不被人探知。
忽然,她的眼睫輕輕顫動了一下, 嘴唇也用力抿了起來。
她看到宋蘭英走進小區,提著一袋水果,路上跟幾個人打了招呼,然後又繼續往自己所住的單元走。郁宛央再也坐不住,打開車門疾步走去。
宋蘭英像往常一樣,出了電梯往自家的方向走去。準備掏出鑰匙之前還在想著,今晚要不要叫黎婧閔和舒懷臻過來吃頓飯,前兩天讓舒懷臻捎回去小蛋糕之後,黎婧閔還特地打了電話過來說很好吃,兩人又聊了許久。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注意到旁邊的電梯也走出來一個人,當她正要開門的時候,身後悠悠低沉地傳來一道聲音:“媽……”
那一瞬間,宋蘭英就像被雷電擊中了一樣僵在那裡,很久,她才轉過身。幾步之外的郁宛央眼眸深如古潭,唇角隱約含笑,似乎置身世外在縱觀著人世間的滄桑,但她的笑容卻又暖如往日。
“宛央!”宋蘭英手裡的袋子幾乎都要掉下,忙走去幾步想要摟住她。
“媽,別急,我在這裡。”郁宛央穩穩地握住宋蘭英提著袋子的手,下一秒就被她抱在懷裡,她身上的味道激起了郁宛央舊時的回憶,瞬間便紅了眼眶。
宋蘭英緊緊地抱著自己的女兒,想起這裡不方便說話,又鬆開手回頭去開門,另一隻手牽著郁宛央,啞著聲道:“快進家裡來,進來……”
兩年未曾踏入一步的家裡,擺設如舊。郁宛央微笑著任由宋蘭英從頭看到腳,靜靜地站著,任由宋蘭英抬起她的手又看看她沉穩了許多的面龐。
宋蘭英把郁宛央帶到沙發上坐下,雙手握住郁宛央一隻手,臉上神情既高興又責怪:“你這孩子,走的時候不說一聲,回來也不說一聲,你想把你媽折騰多少回才滿意?”
她的眸中更多的是慈愛與驚喜,那淺淺幾分責怪都因為郁宛央乖巧的笑而不言給洗刷乾淨,只剩下激動得顫抖的雙手與聲音:“宛央,這麼長時間在外面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他們對你好麼?媽給你打電話怎麼總是不接呢?不回來好歹也讓媽聽聽你聲音,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啊……”
離開郁家時宋蘭英都不曾如此激動,因為郁博遠早在生活中多次透露出一心二用的跡象,她便早已經將一次次的失望化作死心的絕望。可郁宛央卻不同,這是與她相依為命的女兒,這是在她生病勞累時唯一陪伴在她身邊的至親骨肉啊。
郁宛央眉眼柔和,另一隻手覆上宋蘭英的雙手,寬慰著說:“媽,我很好,你別擔心,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麼?”說罷低聲笑了,話里藏了些失落,又說:“而且我哪裡敢接電話?我怕我接了,就會放下所有事情,不管不顧地跑回來。媽,我只要認輸一次,我就徹底輸了。”
她脆弱的模樣終於掙脫了剛才那無堅不摧的外表,現在看得到的,全是她舉步維艱時的猶豫與難過。
宋蘭英也無數次想過,要換陌生號碼再給郁宛央打過去,甚至去那裡找回自己的女兒,可是臨了卻止了腳步。倘若真的這麼做了,這份思念與擔憂是能夠得到圓滿了,可舒家的人就真的將郁宛央看做只能依附舒懷臻才能存活罷了。
這些,舒懷臻都比她更早地考慮到。她們都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去想。
宋蘭英無聲地點頭,準備了很久的話一時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心疼地摸著郁宛央的鬢角,悠悠說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後可不許再這樣了,再這樣媽可不饒你……”她的目光隨後沉了下來,話裡帶著些後怕。
“好,我答應媽。”郁宛央笑盈盈的,把宋蘭英摸在她臉上的手拿下來握在掌心,這才斂了笑容,小心地說:“媽,許姨和他都讓我跟你說一聲對不起。許姨心地不壞,她跟子帆都對我很好,而且,她沒有跟那個人結婚。”
宋蘭英一愣,看著郁宛央滿面擔心的模樣,心裡微苦,她掩飾著鼻子的酸澀,微微笑開,“這些跟我都沒有關係,我不想知道。只要你過得好,那我就滿足了,我沒有什麼想要的,如果不是你在那裡,我甚至不會去想到零星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