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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宋穆清跟林媽媽說:“伯母,我想讓小晚慢慢接手一點公司的事情,這畢竟是林家的公司。”
林媽媽嘆了一聲氣,話里含了一點對她的疼惜:“優凡不是我的親生骨肉,可臨走前還囑咐了你照顧我跟小晚, 這些年辛苦你了, 是我們家對不住你。”
宋穆清好像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 這是我願意的。”
林初晚沒有進去, 她靠在牆邊聽宋穆清難得輕緩的語氣,慢慢闔起雙眸。
宋穆清對待她的母親是真心實意的好, 對林家也是發自內心的付出,只有對待她滿腔恨意, 這怪不得宋穆清。
那年, 她始終顧及著宋穆清的情緒。宋穆清從小就被父母遺棄, 被親戚捨棄, 從而害怕再被扔下。所以她沒有跟宋穆清表明心意, 她們一直維持著那樣曖昧的關係,彼此心知肚明。
一直到她把宋穆清帶到哥哥跟前,哥哥喜歡上了宋穆清。
她後悔過自己為什麼沒有一早就向宋穆清把“我喜歡你”這四個字說出口,為什麼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她要怎麼眼睜睜看著病重的哥哥把眷戀痴情的目光投在宋穆清的身上,每當看到那樣的目光,她既後悔自己沒有表白,又有一點慶幸自己沒有表白。
那個時候的哥哥沒有多少日子了,那是他最後的時光。
她沒有辦法看著哥哥那樣隱忍地離開,他的時間不多了。所以她狠下心,欺騙宋穆清,懇求宋穆清去陪陪他。她們彼此喜歡,但她終究還是捨棄了宋穆清,把宋穆清推給了哥哥。
她永遠都記得那個下著雨的晚上,宋穆清啞著聲音在雨中說:“我知道你在騙我,你是喜歡我的,不要騙我好不好?我只有你一個人了,你不能不要我!”
而她臉上的淚水跟雨水相融,顫抖著手拉住宋穆清的袖子,說出了她這輩子最違心不過的話:“不,我是為了我哥哥才跟你繼續來往的,我求求你陪陪他……他真的沒有時間了……我求求你……”
她幾乎要向宋穆清跪下,那些話也終於成為把宋穆清推下懸崖的最後一根稻草。
林優凡腎衰竭,在找到合適的腎源時,他身體的其它器官已經陸續衰竭,時日無多。
宋穆清成全了林初晚,在林優凡最後的時光里,每天陪伴。林優凡過世後,她遵從林優凡的囑咐留在林家,成為了外人眼中深情的未亡人。
只有林初晚知道,此後的宋穆清對母親是真心地關愛,對她卻是一腔怨恨。
如果能夠償還那些她所造成的痛,讓宋穆清好受一點,那她自己也會舒服一些吧。
林初晚靠在階梯最高處的扶手,一言不發地看著手裡的高腳杯,她輕輕搖晃一下,目光移到樓下把酒言歡的人群。她不記得今天的聚會是哪一家舉辦的,宋穆清言簡意賅地告訴她的時候,她只點了頭,沒有關心目的地。
她能輕易在人群里找到宋穆清的身影,就像當年一樣,很輕易就在那麼多的同學裡一眼就看到宋穆清。
宋穆清穿著修身的女士西裝,在人群里冷漠孤傲,再加上外界給她打上的對林家不離不棄的深情標籤,在這樣的場合里無疑是奪目的存在。
獨自一人的時候,林初晚才敢這樣失神地注視著宋穆清。看她遊刃有餘,應對自如,這樣的她沒有在她們單獨相處時的滿身戾氣,林初晚看得幾近失神。
“哎,聽說宋總把林家那個大小姐帶來了。”
“就是那個正牌老闆唄?”
“什么正不正牌的,現在當家做主的不是宋總麼?我看啊,林氏很快就要改姓宋了。你們趕緊的抱緊她大腿,林家大兒子死了這麼久了,她保不准也可以試試跟女人……”
幾個女人用神秘又帶著調侃的語氣議論林家,緊接著一陣鬨笑。
林初晚握著杯子的手指一緊,轉身怒視著不遠處的一群花枝招展的女性:“你們說什麼?”
見她如此,幾個女人登時停了笑聲,其中一個不知道是樓下哪位老闆的夫人,皺著眉斥她:“你什麼態度?哪裡來的?一點禮貌規矩都不懂。”
旁邊一個女人附和著輕蔑一笑:“今天好像有不少人上趕著來奉承你老公,不知道是哪家的。”
林初晚抿緊唇不語,她要報自己的身份麼?有誰可以證明?宋穆清大概只會讓她出糗吧。那天宋穆清說過要讓她也疼,要讓她還清那些債,又怎麼會護著她。
想到這裡,林初晚剛剛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她沒有底氣這麼做。
“算了,走吧。”另一個女人打圓場道,“我們不是要下去找地方坐坐麼?別浪費時間了。”
“走吧。”剛才斥責林初晚的領頭女人答應以後還不忘瞪了林初晚一眼。
幾個女人走向林初晚那邊的階梯方向,又開始談笑起來,誰都沒有再注意林初晚。一直到一個女人感覺自己肩膀撞上了什麼,剛要開口怒斥的時候倒抽了一口冷氣。
在被撞到的一瞬間林初晚本能地要抓住扶手,在撲空的同時她心裡升起濃濃的恐懼,心裡空得發疼。沒有人站在她身邊支撐她,她就連反駁旁人的嘲笑都不能,她就像那摔在地上的酒杯,內心其實早就是四分五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