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頁
薄暮雨還沒回答,薄明良就說:“開吧,萬一有什麼事情呢?也不一定每次小江都在身邊。”
葉夏嵐抬眼看站著的薄暮雨,見她一貫平靜的面容有著掩蓋不住的急切,終於鬆口笑道:“好吧,明天我把江老師叫過來,還有點事情要跟她說。”
女兒要搬出去住了呀,雖然說是讓江塵音幫忙看著,但葉夏嵐還不了解自己女兒麼?死性子,說了不麻煩江塵音肯定不麻煩。所以啊,她還是得跟江塵音說一說。
第32章
薄暮雨回到秦州的當天下午, 江塵音回了江家老宅。
不是周末,江英縱一家跟江高峻一家都沒有過來,老宅顯得不那麼熱鬧。
江塵音進門,收拾桌子的王姨驚訝道:“六兒, 你怎麼回來了?”
江塵音道:“給爸媽還有王姨帶了點東西。”
王姨過去接她手裡的禮品袋, 對她笑說:“今天又不是周末, 那麼著急幹什麼?這麼遠的路,晚上留下吃飯麼?”
江塵音四下看了看,點頭笑道:“當然。”
“那好,你先休息吧。”王姨喜笑顏開,頓了頓又開口:“你爸媽都在樓上, 這個點你爸應該在寫字。”
“好,那我去書房看看。”
把帶來的補品都給了王姨, 江塵音上去書房敲門。
“進來吧。”
江老爺子的聲音久久才幽幽飄來, 聽起來很專注。
江塵音推開書房門, 書房的窗戶開著,深色的木地板被投進來的大片夕陽分隔成兩種深淺不同的色澤。
寬大的書案上被鋪上了光潤潔淨的宣紙, 江老爺子雙眉緊鎖,神色幽沉, 右手握著筆桿,筆筆凌空,勁峭淋漓。
終於最後一捺收筆, 江老爺子輕舒一口氣, 江塵音走近去看。
那是北宋詞人晁端禮的《綠頭鴨·詠月》, 詞意清婉。但江老爺子的筆意卻灑脫不羈,與這首深懷情思的詞相配,竟是有了幾分豪邁與不甘束縛的意味。
江塵音不禁念道:“念佳人,音塵別後,對此應解相思。”她頓了頓,指尖慢慢移到末尾一句,再念:“人強健,清尊素影,長願相隨。”
江老爺子點頭,若有所思地問道:“你還記得你的名字是怎麼來的麼?”
“記得。”江塵音抬頭,“爸跟我說過,那是當初跟媽剛結婚就分別兩地。有一次思念心切,在寫字的時候想起了這首詞,把它寫了下來,等到終於回家的時候把那幅字給媽看。”
“音塵別後,音塵,塵音……”江老爺子點頭,目光隱含追思,“是啊,那幅字還在。那個時候我跟你媽還沒有孩子,一直就想著生個女兒。如果生個女兒,就叫塵音,代表著我們兩個人離別時的思念終於得到了回報。”
江塵音彎起嘴角:“誰知前兩個都是哥哥。”
江老爺子擺了擺手笑:“哎,都是陳年往事了。不提了不提了,我都一把年紀了,要被你們罵我矯情的。”
江塵音扶著江老爺子去沙發坐下,江老爺子問:“今天怎麼回來了?”
“買了點東西回來,而且也不一定只能周末回來嘛。”江塵音笑起來,“想跟爸媽一起吃飯了,這就回來了。”
江老爺子看著她,點點頭,“這十月也中旬了,快過去了,離你生日也不遠了。”
“我知道。”江塵音放輕聲音,“以後都會在家裡過。”
前幾年的生日她都是自己在外面過的,或者說她根本沒有過。現在年紀不小了,她已經不在意這種日子了,在國外那幾年雖然記得,但從來沒有認真過生日。那幾年每到那個日子,在她心裡最清晰的應該是對親人的愧疚。
她明白親人們同樣牽掛著她,這才沒有非要讓她回家。暫時地離開這個地方,對她以及親人朋友們而言並不全是壞事,尤其是知道舊事的人。
也許並不是非要出國不可,但離得遠一點,她的心會更安一分。
江老爺子想了想,說道:“今年生日,把易安請來吧。”
江塵音愕然,“易安?”
江老爺子點頭,撐著拐杖站起來,擺了擺手不讓跟著站起的江塵音扶自己。他單手拄拐,另一隻手被唐裝的袖子遮蓋,看不清手勢。
只見江老爺子走到床邊,迎著夕陽而立,身形直挺,聲音肅穆:“你好不容易回來了,別的我也不想說,說多了對大家都是傷害。”
江塵音不語,眉頭不自覺地蹙起。
江老爺子轉過身:“但是就當做對他這麼多年來的一個彌補吧,將來成與不成,就看你們兩個的造化了。”
“爸……”
江老爺子抬手示意她不用多說,而後淺嘆道:“所有的決定權都在你的手上。”
江塵音心口一悶,說不出的不適。她知道為什麼江老爺子及時把話題停在這裡,也知道他為什麼把決定權都交給自己,再怎麼關心,都不能再多說。
因為這個話題倘若再繼續下去,必然會牽扯到當初她跟孟易安分手的理由,這樣一來就必定會牽起更久遠的往事。而那些往事,不只是她的噩夢,也是整個江家的禁忌。
父母兄嫂不忍心,她更是心中有結,這就是為什麼她遲遲不成家卻沒有人多說一句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