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徐小舟手腳麻利,給江阮也搬了個馬扎過去。
江阮翻開劇本。
他剛拿到完整的劇本沒幾天,封皮看著還嶄新,但打開扉頁,就已經做滿了標記,是他連夜寫的人物小傳。
中間是劇本印刷的白底黑字。
《復讀生》。
《復讀生》,顧名思義是個校園劇,高中背景。
劇中,謝時嶼飾演的楚聽冬,和江阮飾演的鐘尋,是偽骨科,沒有血緣關係,也不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弟。
他倆都是父母離異,江阮飾演的鐘尋跟著父親生活,性格極端又叛逆,尤其是鍾父跟楚聽冬的媽媽二婚後,家裡更是被他鬧得雞犬不寧。
而謝時嶼飾演的楚聽冬,從小學習花滑,進了省隊,他埋頭訓練比賽,跟父母聯繫都很少。直到17歲那年,他在世青賽上意外受傷,職業生涯可能就此夭折。父母開始帶他國內國外到處治療,花了兩年時間,無果。
他媽媽,也是鍾尋的繼母吳玉蘭,一直反對他學花滑,當初為這個跟他爸爸吵到大打出手,現在更加崩潰,徹底無法忍受。
「都是你!非讓兒子去學什麼體育,受那麼多罪,你看著就不心疼嗎?!」吳玉蘭眼淚橫流,蓬頭垢面地坐在沙發上,抖著手罵楚父,「現在好了,他才十幾歲,就變成個殘廢,殘疾人!你讓他以後的日子怎麼過?!」
「別說得那麼難聽,哪兒有那麼嚴重?」楚父擰著眉吸菸。
他們以為楚聽冬不在家。
誰也沒想到楚聽冬就站在銅黃色的防盜柵欄門外,什麼都聽到了,盛夏燥熱,烈陽似火,但老舊的樓道卻很陰冷,他受傷的腳踝還在隱隱作痛。
「不用吵了,我去復讀。」男生推門進去,語氣平靜異常。
吳玉蘭和楚父都愣在原地。
「卡!」
江阮抱著羽絨服在旁邊看他們拍戲,突然聽到導演打了板,才回過神。
扮演他繼母的那位女演員,是個老戲骨,叫何孟婓,年輕時就拿過白玉蘭最佳女演員,五十歲開始出演了許多家庭生活劇,大小熒幕上都經常看到她的身影,什麼風格都能駕馭,被稱作「國民媽媽」。
她淚眼通紅、又很錯愕地朝鏡頭看過來的時候,緊繃的氣氛被瞬間烘托到極點,江阮跟著心裡緊了一下。
「不愧是何老師,我看得差點跟著掉眼淚了。」張樹在監視器後抬頭笑了笑。
還有謝時嶼,他的演技是公認的好,碰到老前輩也毫不遜色,儘管第一場出鏡不多,台詞也只有一句,但穩穩噹噹接住了情緒。
但江阮看著反而更緊張了。
這場戲之後,謝時嶼演的角色就為了復讀,轉學到江阮的學校,並且暫時住到了他家裡。
而江阮。
他剛被他爸狠狠地抽了一頓,又兜頭扇了一耳光,眼角都破了,心裡恨得要死。
又想不出什麼報復的辦法。
突然聽說,他爸朋友的兒子,搞同性戀,還把人帶回家了,全家人都被氣得血壓直飆。
他覺得這個挺好的。
老天爺都幫他,他身邊的那些混混,他都看不上,結果班裡突然轉學過來一個男生,又高又帥,就是不太愛搭理人。但這不算什麼大問題,他不要臉,他死纏爛打,總追得上吧?
他堪稱無賴地追求那個男生,結果一回家就傻眼了,像是被人又兜頭抽了一巴掌,他竟然是他的哥哥。
導演讓江阮和謝時嶼多接觸,儘快熟悉,助理就把小沙發挪到了一起。
謝時嶼拍完戲,就朝江阮這邊走來。
江阮捏著礦泉水瓶的手一緊。
他把羽絨服拉鏈往上拽了一截,圍巾也裹嚴實了一點,裝睡。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謝時嶼。
但謝時嶼應該更不想面對他,畢竟他以前做得那麼過分。不久之後,還要被他死纏爛打猛烈追求,哪怕是在戲裡,可能比他還鬧心。
「穿這麼多,你冷麼?」謝時嶼停在他旁邊,冷淡地問。
「……溫度適宜。」江阮睜開眼,小聲回答。
謝時嶼:「……」
謝時嶼看著他通紅的耳朵尖,瞬間明白了他在想什麼,要笑不笑地說:「拍戲而已,就當成普通的工作,江老師是專業的演員吧?還是不要入戲太深。」
說完,他也沒有在這邊休息,似乎完全不願意跟江阮獨處,拎起冰刀鞋,就去了旁邊冰場。
謝時嶼要演的角色曾經是亞洲花滑公開賽的冠軍,劇里也會有他花滑的鏡頭,像這種非常專業的動作只能找替身演員。但普通的滑冰戲份,謝時嶼打算自己拍,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在練。
「江阮,你拿著這個單反,會拍照嗎?」張樹過來問。
「會一點。」江阮接住相機。
張樹鬆了口氣,一笑:「那就好,過段時間開播,需要點花絮。」
江阮沒太聽明白。
「就是……誒,謝老師不是去練滑冰了麼?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你隨便給他拍照或者錄像都行。」張樹跟他說,「越自然越好,當然拍不好也沒關係,就是要個姿勢,旁邊有攝影師跟拍。」
江阮才反應過來。
他演的那個小混混,成天挑事打架,不學無術,唯一算是優點的,就是愛搗鼓相機,拍照還可以。
「……」江阮不太想去,謝時嶼明顯不願意搭理他,他現在抱著相機過去,像是熱臉貼冷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