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頁
有人在班群問需不需要幫他送下這周末的卷子。
江阮是班長,人又很好說話,甚至有點溫軟好欺負,同學都跟他關係很好,樂意幫他忙。
「謝謝,我去路口等你,能幫忙把謝時嶼的卷子也捎過來嗎?」
江阮沒多想就問了。
同學古怪地問:「謝時嶼的?」
「嗯,謝謝,等我去學校請你吃冰淇淋!香草巧克力雙球的!」江阮愉快回復。
等到再去學校,江阮還沒發現,謝時嶼先察覺到了身邊的目光不太對勁。
應該不是施萍說出去的。
就算施萍要告訴誰他們早戀,也肯定是私下跟班主任曹平安說,不至於班裡會有人知道。
江阮終於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全班幾乎都知道了他跟謝時嶼在一起。
沒人當面針對過他們。
但是那些窺探、好奇的眼神也讓人很不好受,他甚至不敢上課跟謝時嶼多說一句話,總會有人突然回頭看過來。
謝時嶼蹙著眉看回去,對方就匆忙收回視線。
他還真的不怕出櫃,就算全校都知道他喜歡男生又能怎麼樣,但不能現在出櫃,江阮鐵打的年級第一不是做夢做出來的,只有謝時嶼知道他每天一睜眼就在看書,吃飯的時候手邊都放著卷子,他不能對不起江阮這麼多年的努力。
但是他沒跟江阮說。
自己私下在琢磨轉學或者暫時退學的事。
「……你跟謝時嶼……你們倆住在一起嗎?」課間,看到謝時嶼下樓了,有跟江阮關係好的同學坐過來,試探著問。
「沒有。」謝時嶼囑咐他什麼都不許說,江阮猶豫之後撒了謊。
同學顯然不信。
燕寧一中不少學生的父母就是一中或者分校的老師,就住在學校附近家屬樓,離江阮家很近。以前看到江阮跟謝時嶼一起出來,沒有多想,現在才恍然大悟。
像謝時嶼那種成績差到離譜的學生,在重點班幾乎是鄙視鏈最底層,只是多半人能跟他相處得來,江阮又跟他關係好,他才能這麼快融入這個班級。
現在出了這種事,對他就沒什麼好態度了,私下都覺得匪夷所思,甚至對謝時嶼有些鄙夷,江阮怎麼可能跟那種人在一起?
光看臉嗎?
要不然就是被騙了。
「別管他們怎麼說。」謝時嶼拉住江阮,皺眉說,「你能管住所有人的嘴嗎?罵我幾句,不疼不癢的。」
江阮悶頭不說話,嘩啦嘩啦翻卷子。
謝時嶼實在待得心煩,而且他在旁邊,江阮也沒法安心看書,他就沒有再去晚自習了,直接晚上放了學就去工作室拍照,然後拍到深夜。手腕有點勞損,寫作業的時候偶爾會揉幾下。
他想攢一點錢。
江阮家裡算不上窮,但奶奶的醫藥費是一大筆支出,之後還得上大學。就算他沒辦法跟江阮考同一個學校,也想至少離他近一點,那高三肯定沒時間去賺錢了,他還得湊夠一年的房租,趕緊從江阮家搬出來。
江阮握他的手,都覺得他好像瘦了很多,連眉眼都顯得更冷沉。
那個風暴瓶還在謝時嶼書桌上放著。
落了灰。
六月中旬,江阮下了補習班的回家的路上,突然被人攔住。
坐在車上的時候。
江阮還在胡思亂想,盯著車窗外寵物店發呆。
「我來找你,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事吧?」施寧遞給他一杯飲料,檸檬味的,「別害怕,我就是跟你聊幾句。」
江阮接過去,輕聲說:「謝謝。」
「我跟他爸爸很早就離婚,對他的照顧可能不夠,現在想要彌補,他又不願意回家了。」施寧笑了笑,「但從小也沒讓他吃過苦,沒有虧待過他,讓他受過委屈,所以有些事他不懂。」
江阮握著那杯檸檬茶,手心冰涼。
「可你應該能懂吧?」施寧語氣溫柔平和,「人能過得有多累,做夢都沒有盼頭,埋頭讀書,卻不知道將來會有什麼結局,也許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什麼都留不住。活得戰戰兢兢,連這條街都不敢離開,你能明白這種感覺嗎?」
江阮沒說話,喉嚨一股腥甜,低頭喝了點檸檬茶。
他穿著校服白T恤,乾淨秀致,白皙的脖頸上戴著那根保佑長命平安的穿玉紅繩,漂亮得施寧一眼就在亂鬨鬨的街上看到了他,而且覺得絕對不會認錯。
「也是,」施寧很體貼地緩緩說,「阿姨看你這樣的孩子,可能是家裡寵大的,這麼乖,不知道吃苦是什麼感覺。」
火燒雲映在天邊,車廂內明明開了空調,還是讓人窒息,悶熱得喘不過氣。
「你不心疼他麼?」施寧最後問。
江阮頭昏腦漲,覺得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他匆匆推開車門,說了句:「阿姨,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了。」
連那杯才喝了一口的檸檬水都沒拿。
又酸又苦。
可謝時嶼每次買給他的都是甜的。
這幾天市里中考占考場,江阮他們放了幾天假,謝時嶼暫時沒回家,想去跟朋友搞輛車,借來暫時湊合比賽用幾天,就算有風險也沒辦法。
光靠給工作室拍照賺錢太慢了,還得一兩個月才能攢夠錢搬走,他擔心有人見到他,跟江阮奶奶說點什麼不該說的。
想起一天多沒聯繫江阮,他給江阮發了條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