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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的很老啊。」身後不遠處,受傷的女孩子被同伴攙扶著往下走,看著左慈典,驚訝的叫了出來。
「什麼叫真的老?」左慈典愣了愣,接著,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們是覺得我外表看著其實還挺年輕的,是吧?」
女孩子的同伴搖搖頭:「我們是覺得,凌醫生那麼年輕,不可能給一個老傢伙教醫術啊,還讓你在屁股後面老師老師的叫著,如果你年紀真的大的話,那多煩人啊……」
左慈典的笑容逐漸僵化,就好像被千年的漿糊給塗上了,又深埋在了長城裡似的。
「你別這麼說。」受傷的女孩子拉著同伴的手,晃動了兩下,對左慈典道:「左醫生,剛剛謝謝你啊,我們都是亂說的,你別忘心裡去,其實你看著也沒有那麼多老,最多……最多……最多最多……也就是45歲。」
她的幾個「最多」,顯然是減了又減,昧著良心,罔顧事實,同情分加滿之後的「最多」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左慈典,表情更加悲壯:「我今年43歲。」
兩個女孩子愣住了。
受傷的女孩子呆呆的道:「吳彥祖44歲。」
左慈典凝望對方幾秒鐘,笑了出聲:「謝謝你拿我和吳彥祖對比。」
「不客氣。」受傷的女孩子還傻著呢,就呆呆的點點頭。
左慈典轉身,才抹了把眼睛,對冬生道:「小和尚,我們下去吧。」
「好的,左醫生你叫我冬生就可以了。」
「知道了,你怎麼這麼囉嗦啊,算了,我自己走……」左慈典一馬當先,越走越快。
五分鐘後。
勻速前進的小沙彌冬生,奇怪的問手撐著城牆垛口的左慈典:「左醫生,你怎麼不走了?」
「我……欣賞風景……」左慈典一邊說,一邊輕輕顫抖著,仿佛被前方的美景震懾了一般。
冬生乖乖的「哦」了一聲:「那你小心一點哦,後面的敵台里有好多屎。」
左慈典呆住了,難怪身後遊人如織,紛紛掩鼻而去,只有捂著肚子的會留下來,鑽進後方敵台的下層……
……
將受傷的女孩子送到景區的醫務處,左慈典尚有些戀戀不捨,這麼大的景區,總不能就摔壞一條胳膊吧。
當然,左慈典現在也爬不動長城了,他又不是吃飽喝足脫產旅遊的遊客們,他是四十三歲·中年謝頂·每天工作25小時·累到懷疑人生·依舊可能無法回家·因為急診室里又來了新病人·回家也無人等待·沒有熱飯熱菜·不回家也沒人在乎·尚無技術可言·想學技術又天賦有限·庫存20年的新人住院醫。
左慈典現在甚至不能保證自己回到醫院裡,還能獲得上手的機會,所以,就想趁著凌然心情好的時候,多等幾個病人過來。
左慈典蹲在景區醫務處的門口,等啊等啊,等啊等啊……
終於,終於……天色漸晚的時候,一個男人背著一個女人,邁著蹣跚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向左慈典。
左慈典立刻站了起來:男人背著的女人在左傾,意味著她的右腿或者右臂可能疼痛,男人的手撈著女人的膝蓋,說明女人的腿部很可能沒問題,而女人的左臂環繞著男人的脖子,從另一個側面佐證此前的判斷,女人的身體還有些顫動,估計是因為顛簸帶來的疼痛……
從左慈典的位置看不到女人的右臂,也說明他的右臂可能是受傷的狀態。
左慈典決定上去迎接,他先是快步回到醫務室,要了一個輪椅,再展開來,再推著飛快的向前走。
如果說左慈典有什麼優勢的話,在醫務室里呆半天的時間,就能使用人家的全部設備,借用包括輪椅在內的各種東西,算是天賦優勢了。
左慈典面帶笑容,一步步的靠近背著女人的男人。
那男人五大三粗的,遠看不覺得,細看覺得大腿比普通人的腰都粗,左慈典雖然能以肚子的膨脹戰勝對方的大腿圍度,但還是不由面色一凜。
這麼壯碩的兄弟,要是醫鬧起來,可不是一般的胳膊腿能扛下來的。
再仔細看,左慈典又有些同情對方,老強壯的一位兄弟,腿都開始晃了,不知道他背上的女人是在哪裡受傷的,這要是從烽火台一路背下來,那可真的是要把人給累慘的。
左慈典一邊想,一邊推著輪椅向前,這時候,順著風聲,隱隱聽到奇怪的聲音。
「駕,駕駕,駕……」
當左慈典分辨出聲音的時候,他的目光,也就凝聚在了對方的背部。
那位在男人背上的女人,哪裡是什麼獨臂姑娘啊,她分明正昂揚挺腰騎大馬呢。
只見她左手摟著男人的脖子,重心放在左邊,右手舞動起來,自後而前,啪啪的拍著男人的腰,身體一顛一顛的,口中還不斷的給自己配音:「駕……駕……」
男人時不時的昂著脖子,像是模仿一隻半死不活的挽馬。「馬」的部分他模仿的不像,半死不活模仿的很像。
雙方越靠越近,那「駕……駕……」的聲音,也就越來越清晰了。
腿粗若腰的男人,騰地看向左慈典:
「你!瞅!啥!」
他的眼中,是羞憤中帶著怒火,怒火中帶著殺人滅口……
那女人也是舉起了手臂,好似隨時會落下來,喊出下一聲「駕」來……
左慈典低頭看看自己顫巍巍的腿,又看看面前的輪椅,慢慢地,慢慢地,將輪椅推轉過來,再緩緩地,緩緩地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