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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說時間的話,醫生們在手術室里能堅持的時間要長的多,但在搶救過程中,眾人的姿勢實在是太難受了。
像是凌然,就不得不騎在平床上,單腿半跪,另一條腿翹著,雙手或者做徒手止血,或者兼職做助手。趙樂意自踩上踏腳凳的那一刻起,就再沒有離開過踏腳凳,霍從軍都只有半個身子側過來,權做指揮。也就是周醫生上陣的早,右邊是機臂,讓他的空間能大一些。
但不管是大一點,還是小一點,所有人全都像是罰站一樣。
被罰站一個小時,還能堅持,可疲勞已是顯露了出來。
霍從軍卻不能給眾人休息的時間,吁了一口氣,再對凌然道:「你用手探查一下肺部,看看有沒有破裂。沒有的話,我們就鼓肺縫膈肌。」
後一句,他是對麻醉醫生說的。
麻醉醫生答應了一聲,趕緊動了起來。
周醫生要了七號絲線,默默地等著凌然的答案。
用手探查是外科醫生的常用操作,在霍從軍年輕的時候,更可以說是基本操作,在場的醫生基本都會,周醫生也不例外。
但是,霍從軍現在更信任凌然的徒手操作。
其他醫生也都沒有表達反對意見。讓他們找一找破口是沒問題的,可要確認沒有破裂,花費的時間就長了,也沒有人自信能比得過凌然。
凌然來到雲醫的時間不長,懂得的技術也不多,可單論某個技術的使用,眾人還是看在眼裡的。
像是徒手止血這種事,一般醫生也都是會一些的,但真的讓他們像凌然一樣做徒手止血,尤其是無術野下的徒手止血,沒人真的有信心。
徒手探查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人的肺部並不是徹底光滑的,不同的肺部表面會有不同的表現,用手探查肺部的破裂,就像是用手去摸麻將牌的表面,得專門訓練,才能摸得出上面是什麼。
要保證準確率,更得相當的技術。
不過,凌然做得了徒手止血,對組織破裂的認識就非常清晰了。
他用極快的速度查了一遍,接著又複查了一遍,才道:「沒有破裂。」
霍從軍毫不懷疑的下命令:「放引流管,鼓肺。」
患者肺部膨脹以後,剛才壓迫止血狀態下的膈肌被充分的暴露了出來,周醫生再次上陣,用7號絲線間斷縫合關膈。
霍從軍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如此一來,肝脾和胸部的出血就控制住了,這是人體內除了心臟之外,血供最豐富的幾個器官了。
霍從軍接著想了想,待胸腔引流完成,道:「9-10肋骨給縫起來,閉式引流,凌然再查胃。」
在這種規模的搶救中,肋骨縫合就像是迪士尼公園裡的滑滑梯一樣,趙樂意隨便給縫了縫,就將術野給讓了出來。
凌然徒手探查,道:「有一厘米長的創口。」
這次是杜醫生上陣,給做了內翻縫合,然後放止血紗布,噴蛋白膠,放引流管,再用鹽水沖洗……
霍從軍再轉頭,問:「出血怎麼樣?」
同步做監控的麻醉醫生輕輕搖頭。
「還有出血點,繼續找。」霍從軍外表冷靜,內心罵娘。
這種全身多處刀傷的病例,麻煩就麻煩在多處,有時候刀向前刺一點,就會割傷一處內臟,如果只是很薄的刀尖的話,想找到出血點都是麻煩。
輸血維持是不能持久的,尤其是內臟大出血的情況下,不能手術止血的話,病人很快就會多器官功能不全,然後陷入越來越嚴重的休克,繼而讓所有的搶救都失去意義。
霍從軍只能從好處想,至少不是關腹以後,才發現有遺漏的,否則,二次剖腹探查就更麻煩了。
「找的到嗎?」霍從軍還是首先詢問凌然。
「右下腹部有個破洞,但應該不是。」凌然翻找著,同樣是一頭大汗。
完美級的徒手止血,也不是真能完美的解決一切出血問題。
「還要多久?」霍從軍一腦門的汗水,都顧不上讓人擦。
「不知道。」凌然輕聲回答。
「那先縫合剛剛發現的。」霍從軍迅速做出決定,再扭頭道:「請影像科的人過來看片,找找可能的位置。」
巡迴護士答應了一聲,向外走了進步,就將一直在看片的影像科醫生找來了。
然而,他也不能提供大量出血的血管位置。
「我再找找。」凌然不會看CT,依舊只能依靠徒手止血。
霍從軍皺著眉點點頭,從頭思考起來。
「姜叔叔,加油!」
「警察叔叔,加油!」
「姜叔叔,姜叔叔!」
幾聲稚嫩的童聲,從身後傳來,卻是不知什麼時間,救護車已是將輕傷的學生老師給送了過來。
學生們多是因為車輛非正常行駛而受的傷,傷的重的,縫了六七八針,傷的輕的只是擦破皮,留下了青腫。
儘管如此,一群二三年級的小學生,頭裹著紗布,手扎著繃帶,依舊顯的可憐兮兮。
平日裡,這些小孩子若是受到這樣的傷,怕是早已哭海了,今天卻不知是哭夠了,還是怎的,一個個都繃著小臉,在老師的約束下,踮著腳,望著搶救室的方向。
不知是誰起頭,一個孩子突然唱起了國歌,然後,所有的孩子,都跟著唱了起來: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