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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秦潼開門的門房老眼昏花,卻仍認得眼前這位曾被展老爺帶回家過夜,也不敢怠慢,便將秦潼讓了進去。
可巧展昭也是滿腹心事,這晚不曾早睡,見秦潼深夜上門,臉色蒼白,不由駭了一跳,忙迎上前來問道:“雲盛,怎麼這會兒過來了,出什麼事了嗎?”
“雄飛哥哥,”秦潼原本滿腔怒火,這會兒聽到展昭溫和的聲音——他雖然學會了官話,可跟秦潼說話仍帶著南方口音的軟糯——她便覺得十分的怒火已有七八分化成了委屈,忍不住紅著眼睛道:“有人欺負我。”
展昭上一回看秦潼委委屈屈和他告狀,已數不清是多少年前了,這會兒看秦潼這模樣,只覺說不出的心疼,早把自己先前的糾結苦惱拋諸腦後。他一面攬著秦潼進屋,一面皺眉問道:“誰欺負你了,同我說,我與你出氣。”
“那人叫江西,”秦潼有事很少瞞著展昭,“我和這人在街上偶遇,本來想著有緣,就一道吃飯。誰知道這人忽然說與我母親是舊識,還胡說八道,說我母親是被我父親害死的!”她說著忍不住憤憤道,“我當時沒回過神,早知該狠狠打她一頓,讓她以後還敢亂說話!”
展昭聽得詫異,面上卻分毫不顯,只勸道:“這種話你也往心裡去?秦伯父早年在朝堂難免樹敵,這人想來不懷好意,故意說這些話挑撥你們父子關係。”
“我也是這樣想的,”秦潼重重點頭,道,“只恨叫她跑了,不然我逮住她,非把幕後之人揪出來教訓一頓不可!”
展昭皺著眉頭,他也曾聽包公提起過秦旭——曾經在京師揚名立萬,提點刑獄的手段無人能及。可後來因故觸怒聖顏,被貶至石州,再也不曾回過京城。
若真有人曾與秦旭為敵,現在找到秦潼說這番話又有什麼意思呢?
展昭心事重重,卻不叫秦潼看出來,把她讓到桌旁坐下,問她道:“晚上可用過飯了?”
“早已氣得飽了,哪裡還吃的下。”秦潼抱怨道,“我也不知走了什麼霉運,最近淨遇著些倒霉事了。難道該去寺里拜拜佛,去去晦氣?”
展昭聞言不由笑道:“我倒不知,你還信這個?”
“本來不信,可近日怪事太多,總覺得心神不寧。”秦潼唉聲嘆氣,這會兒火氣已消,她心頭又惦記起自己不久便要嫁人這一事來,不由難過,便沒話找話問展昭道:“今日我走後你與澤琰沒再吵鬧吧?”
展昭聞言沉默半晌,搖頭道:“不曾。”
秦潼火眼金睛,一下便看出展昭不過是搪塞敷衍,她眯著眼道:“你也不用瞞我,澤琰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又給你氣受了?”她忍不住嘆了口氣,道,“他也不是個孩子了,怎麼還這樣任性。你別與他置氣,回頭我去說他。”
展昭聞言神色不由淡了幾分,道:“我從未與他置氣,不過是個孩子罷了。你又何苦去找他,他難道還聽你的不成?”
“說的也是,”秦潼未能聽出展昭言語中的醋意,只點頭道,“天底下能降得住這錦毛鼠的人,也只有青蓮姐姐了。唉,也不知她怎樣了,只盼她那位師父不要□□斷義絕。”
展昭微微頷首,他看了看外間天色,忽然問秦潼道:“你今晚先在我這裡歇下吧,這麼晚了,回去也不方便。”
秦潼一下便愣住了,上一回歇在展昭這裡,她尚未明了自己的心意。可如今她已要嫁人,怎麼好再與展昭同床共枕?
然而秦潼卻怎麼也說不出一個“不”字,反倒看著展昭那雙沉黑的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欲知後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唉,沒有收藏,沒有留言的日子好難過QAQ
so,你們要積極催更啊,渣作者好不容易把手頭最急的活做完了,雖然不算悠閒,但你們催一催,我肯定多更(*?︶?*)。。。:*?
☆、第八回 前路
秦潼點頭答應之時,已有些後悔,只覺自己不當做此出格之事。可當真與展昭躺在一張床上,她心跳如擂鼓一般之時,卻又隱隱覺得歡喜。
她想,能在嫁人前與展昭同床共枕一晚,便是今後再無相見之日,也是無憾的了。
只是不知到那個時候,她是否還會終日思念這個自己曾在少年之時愛慕過的人?這是否又是她對丈夫的不忠?
這樣胡思亂想一番,秦潼又哪裡還能睡得著。她與展昭上一回這樣親密,還是稽查徐凌被殺一案之時。明明只是前不久的事情,可現在想來,卻已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一般,變得模糊不清了。秦潼已不記得那晚展昭是不是也像個火爐子似的,兩人躺在一張床上,哪怕離得再遠,也能感覺到他身上源源不斷散發出的熱度。
秦潼只好一動不動,只是躺在床沿上,生怕挨得近了。她也說不出,大概是她僅剩的一點羞恥心在告誡她,不能與展昭挨得再近了。可是不等秦潼放下心來,忽然安安靜靜躺在一旁的展昭長臂一伸,將她攔腰抱住,往裡勾了過來。秦潼原本還仰面躺著,這下翻了個身便面朝著展昭,兩人幾乎鼻息相聞,她一手撐在展昭胸口,臉漲得通紅,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展昭一條胳膊還搭在她腰上,這會兒低頭笑著問她:“不是睡相不好?怎麼挨著床沿兒睡,要是半夜掉下去了,我還得撈你上來。”
“我哪裡睡相不好了,”秦潼早忘了自己上一回曾以此為藉口不願與展昭同睡,她只能感到展昭身上濃烈的男子氣息,便連魂兒都飛了,吶吶道,“我睡相一向很好的,掉不下去。”
展昭也不追問,他其實心跳得厲害。這回留下秦潼,也是他想試試自己,看他對秦潼究竟是兄弟之情,還是生出了旁的心思。
可是事與願違,展昭在秦潼躺在他身邊的那一刻起就再次明白,他沒救了。這條不歸路他早已一腳踏了上去,如今再想回頭,非得傷筋動骨不可。他不由闔了闔眼,自欺欺人地低聲道:“睡吧,不早了。”
可兩個人誰能睡著呢?各個都滿腹心事。秦潼閉上眼睛,半晌仍是氣息不穩,她便又睜開眼睛,見展昭闔著雙眼、鼻息沉沉,還以為展昭已睡下了,便肆無忌憚地借著穿窗而入的微弱月光打量起展昭來。
他生得是真好,秦潼從小便知道展昭有一副好模樣。同他一道上街,總有膽大的閨女們在街邊巷角悄悄看他,若是展昭恰好回頭了,便各個緋紅了雙頰,忙不迭低下頭轉身逃了開。那會兒秦潼只覺得得意,因為那些閨女們只能偷著瞧,她卻能整日纏著展昭,想怎麼折騰他,就怎麼折騰他。
可如今,秦潼卻忽然覺得自己從前真是瞎了眼,沒看出展昭竟這樣好看,憑白耽誤了許多年。
哪怕現在黑燈瞎火,秦潼仍能描摹出他的眉眼來,乾乾淨淨的,絲毫不帶著常人的庸俗氣。他的發是烏黑的,更襯得面白如玉,兩道劍眉斜飛入鬢,顯得英氣勃勃。可若是帶上三分笑意,這英氣之中便帶了幾分和氣,讓人忍不住想和他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