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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怕她不聽我的,”白玉堂輕輕擰起眉頭,面有憂色,“她是鐵了心不要那孩子,咱們這樣騙著她、哄著她,也不是長久之計。”他說著頓了頓,到底還是張口說道:“她待你素來不同,你勸一勸她,哪怕這孩子養下來就掐死,也不能讓她隨便糟害自己的身子。”
秦潼駭了一跳,道:“若真養下來怎麼能掐死?青蓮若不想養這孩子,送與旁人家養著也就是了。孩子何其無辜,哪裡就招致這殺身之禍了。”
“你說得輕巧,”白玉堂冷笑,“這孩子的父親便是個冷心冷血的衣冠禽獸,他又豈能是個好的?趁早掐死了,也省的為禍人間。”
秦潼聞言不由瞠目道:“可他也是青蓮的孩子,你怎麼能斷定這孩子心性不好?即便他父親真的有錯,咱們好好教養這孩子,教他學好也就是了。”
“你還想自己養這孩子?”白玉堂面上驀地湧起一層殺氣,森然道,“你看不出青蓮不想要這孩子嗎?你留著這個野種,豈不是叫她今後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寧嗎?”
秦潼被這一番話搶白得答不上來,末了只嘆息道:“咱們又何苦在這裡爭論這個,還是先想法子安撫下青蓮。她若是一意要拿掉這個孩子……”她說著只覺一陣擔憂,“萬一她身子受不住,出了個好歹……”
“那我就將那忘八端千刀萬剮,”白玉堂淡淡道,“他滿門七十二口都要給青蓮陪葬。”
秦潼唬了一跳,然而白玉堂從小就愛滿口“滅人滿門”的亂說,她也摸不准這是否系白玉堂氣頭上的瞎話,便未多言,只是撥轉話頭又問道:“我倒是忘了問了,你一向在南邊走動,怎麼這一回忽然北上中原?”她說著笑了笑,打趣道,“難不成是良心發現,想起來要探望兄弟我了?”
“我倒不是找你,”白玉堂並不賣秦潼面子,直言道,“只是許多日子不見我一個朋友,南邊已走遍了都未打聽見他的消息,就北上碰碰運氣。”他說著語聲轉低,輕嘆道,“不成想遇上了青蓮。”
秦潼見白玉堂神色不愉,有心叫他分心不去想那些煩心事,便問道:“不只是你哪位朋友,說出來叫我聽聽,也好幫你打聽打聽。”
白玉堂也知道秦潼在這邊消息更靈通些,便道:“我這朋友也是江湖上有名頭的,號稱南俠,姓展名昭字雄飛。”他說著面上淡淡泛出幾分笑意來,“我素來看不上那些自詡不凡的所謂江湖高手,但是這南俠的為人品性實在叫我佩服。他不但武功高強,更難得的是不好名利,與那些勢利小人不可同日而語。”
秦潼聽到一半早已笑起來,見白玉堂這樣稱讚展昭,她自己心中也十分歡喜,這時便笑著說道:“你說可巧不巧,我還真認識這位南俠展昭。”
“當真?”白玉堂長眉一軒,忙問道,“那你可知他現在何處?”
秦潼便道:“他前不久追隨了當朝御史大夫,號稱青天的包希仁,包公。如今正在包大人身邊做一個護衛……”她話還未說完,白玉堂已“騰”的站了起來,罵道:“放屁!”
白玉堂平日裡說話再怎樣不與人情面,也極少罵這些粗話,而今顯然動了真怒,氣得一張白臉漲得通紅,道:“你胡說些什麼!他展昭怎麼會與那些朝廷鷹犬混在一處,快快把這話收回去,不然五爺性子起來,打得你找不著北。”
“白澤琰,你發什麼瘋!”秦潼被劈頭蓋臉罵一通,心下也不痛快,“我好好地騙你作甚?我與展雄飛自小相識,多少年情分下來。前不久包公到石州巡視,他在我家住了半月之久,如何能出了錯?”
白玉堂只是不信,冷冷道:“怕不是那人冒了南俠的名頭,騙你這蠢貨。”氣得秦潼直拍桌子:“騙個屁!老子認識展昭的時候他才十幾歲,哪來的南俠的名頭?誰去冒他的名頭?”
白玉堂也不再與秦潼吵鬧,沉著臉便往外走,被秦潼一把扯住問道:“這麼晚了上哪兒去?”
“我去把那冒牌貨揪出來,讓你看清楚。”白玉堂作勢要甩開秦潼,被她死命抱住,勸道:“我的好五弟,這是什麼時辰了你還往外跑,也不怕遇著剪徑的強盜。”
白玉堂冷笑道:“真遇上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話雖是如此說,”秦潼真是苦笑連連,“你且想想,我明日天不亮就要隨家父出門祭掃,你這一走,青蓮這裡可是一整日都沒個貼心人看著,你怎麼能放心?”
白玉堂聽見這話倒是把腳步頓住了,但到底不甘心:“難道就叫那小人冒著南俠的名頭做那官府的走狗?”
秦潼聽著這話心裡不痛快:“你這話可是將我父子二人一塊罵上了。做官也是為著天下黎民蒼生,怎麼到你嘴裡就是走狗鷹犬。照你這話,乾脆也不需有朝廷了,盜匪殺人放火也沒人去管,你且看看到時候是個什麼景況呢。”
“你是個什麼出身,他展昭是個什麼出身,怎麼能相提並論?”白玉堂辯道,“我們江湖人身在江湖一日,就斷斷沒有勾結官府的道理。”
秦潼聽了這話不怒反笑,不知後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嗯,其實我想寫出來白玉堂真正找展昭麻煩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御貓冒犯了錦毛鼠,而是白玉堂認為展昭投身公門是對江湖的一種背叛。
好了,不囉嗦了,白白~~~
☆、第六回 瀟瀟雨歇處
秦潼原也不想同白玉堂爭鬧,又是這麼晚了,吵起來驚動了旁人反鬧得臉上不好看。因此她也就強壓怒火,對白玉堂道:“有道是人各有志,你又哪裡知道旁人的心思呢?你是不願入朝為官,焉知人家不想走正道、為黎民蒼生盡一份綿薄之力。”
“天下烏鴉一般黑,”白玉堂冷笑道,“做官的哪個不是貪得無厭?你在這裡說些什麼‘為了黎民蒼生’的場面話,捫心自問,誰心裡有蒼生?哪個眼中不都是些黃白之物,滿身銅臭?”
秦潼跟他雞同鴨講,也懶得再行爭辯,只道:“左右你先靜下心來,陪著青蓮在莊上呆幾天。等我祭祖回來了,將一切安排妥當了,咱們二人再一道上京去,豈不是周全之策?又哪裡用得著你三更半夜去鬧事。”
“誰跟你鬧事,”白玉堂心下已聽了勸,嘴上卻仍要逞強,“分明是你不講道理、滿口胡言。”秦潼聽了也只好陪著笑給他作揖:“是、是、是,我不講道理、滿口胡言,惹得五弟不痛快了,是我的不是。你看天也晚了,不如咱們先歇下吧。”
白玉堂擺手道:“你想走便走,倒像是我留著你一般。”秦潼聞言一陣無奈,好賴她知道白玉堂嘴上一貫厲害,也不同他計較,遂拱手與他告辭,揚長而去。
這一番折騰,直到丑牌交尾時秦潼方才睡下,天不亮便又睜眼起身,她只覺滿身疲憊、手腳酸軟。然而秦潼也只能掙扎著起身,洗漱穿戴了,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