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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孩子不過十歲光景,他才多大?難道竟能動手去害好心收養他的恩人?
秦潼回憶起在徐宅與這孩子相見時的匆匆一面,這孩子雖穿的不是綾羅綢緞,但至少體面乾淨,可見家裡不曾苛待。她猶記得這孩子那時躲在一棵樹後,雙目通紅,臉上淚痕猶在。秦潼難以相信,這副模樣竟是由一個稚齡孩童裝出來的。
那兩人仍在糾纏不休,小孩冷冰冰地說道:“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這些東西你若是要典當,也等避過這陣風頭。衙門今日還有人來過,怕是沒完呢。”
那人吃吃笑道:“不必擔心,誰又能懷疑到你頭上了?我也不急,等著偌大家產到了你手上,老子可不是吃喝不愁,還差這三五天的?”
“可不是。”那孩子仰起臉來,忽地笑道,“你這後半輩子靠著我,可也不愁了。屆時想嫖就嫖、想賭就賭,真是痛快。”這話一說,對面那人又笑起來,像是被講得心癢難耐一般。
秦潼心卻忽然一跳,只覺這孩子笑容之中說不出的古怪。那孩子卻接著道:“這姓徐的本來活了一大把年紀,脾氣又大,早該死了。可老天不長,偏偏總也不死。我送他一程,咱們大家都方便。”那男人哈哈大笑起來。
“好一個小狗賊!”巷子裡忽地響起一個聲音,“你小小年紀卻如此蛇蠍心腸,如今人贓俱獲,這便跟官爺們走一趟吧!”竟是捕頭趙的聲音。
秦潼聞聲頓時一掙扎擺脫了展昭,就見那小孩與男人大驚失色、掉頭就跑,幾個如狼似虎的衙差卻從埋伏的地方衝出來,正將男人抓個正著,那小孩卻是衝著秦潼與展昭的藏身之地悶頭逃竄。
展昭皺起眉頭正要上前,秦潼已猛地探手將那孩子一把拎起,反手擰住了他的雙臂,冷冷喝道:“老實點!”
這小孩兀自掙扎不休,尖聲叫道:“放開我!”
展昭見著孩子兩腿亂蹬,秦潼卻也不敢使勁,想來是看這孩子年幼。他只怕秦潼被這孩子掙扎之間誤傷,伸指便點了這孩子的穴道,順手將他從秦潼手中接過,夾在臂下。
捕頭趙也看見這邊情形,笑著上前道:“兩位,這大晚上可是好興致啊。”他伸手拍拍展昭的肩膀,低聲道:“這下好了,案子一清二楚,屆時還要麻煩展兄弟上公堂作證。”
展昭頷首道:“自是應該如此。”他將小孩交與上前來的衙差,回頭去瞧秦潼,卻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下不由微微疑惑,便低聲叫她道:“雲盛,怎麼不同趙大哥見禮?”
秦潼驀地回過神來,這才抬頭笑道:“趙大哥,巧的很,咱們竟是想到一處去了。”
“可不是,”捕頭趙哈哈大笑,“我早說這案子不簡單,這才派人盯著。不想今晚便有如此收穫,可不枉弟兄們這大半宿的折騰。”
兩人正說這話,忽然那邊徐宅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卻是宅子裡的人聽見外頭動靜,叫人出來查看。
捕頭趙索性對出來的下人道:“你家老爺的案子這番只怕就要水落石出了,回去稟明你家夫人,明日上衙門一趟。”
那廚子唯唯答應,正要迴轉進門,卻猛地被人搡了一把,徐夫人幾步從門內衝出來,嘎聲問道:“怎麼回事?到底是誰害了我家老爺?”話未說完她已看見被衙差捆起來的小孩,失聲驚道:“狗兒!”她瘋了一般衝上前去,扯著衙差的手臂叫喊道,“你們放開這孩子,你們憑什麼抓他!”
“徐夫人,”捕頭趙沉下臉色,道,“這孩子方才親口承認自己便是殺害徐凌之人,如今人贓並獲,已被我等拿下。還望夫人切莫衝動,妨礙公務。”
徐夫人被幾個官差拖到一旁,聞言尖聲叫道:“你們抓錯人了!他還是個孩子,怎麼可能殺人!”她雙眼茫然地睜大,無助地四下掃視著,嗓音再沒有初時的婉轉動聽,喃喃道:“他還是個孩子呀。”
秦潼心中愈發不安,濃重的夜色之中似有什麼沉悶的東西,粘稠地包裹著眾人。她困得頭痛欲裂,呼吸間都有些困難。
忽然,徐夫人捂住臉崩潰地哭起來,她滑坐在地上流著淚道:“我家老爺是我殺的,和狗兒無關,和他無關啊。”
捕頭趙與展昭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半晌,他冷冷開口道:“徐夫人,殺人償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官爺,”徐夫人一手揪著衣襟,啞聲道,“賤妾一時糊塗,做下這等錯事。原本抱有一絲僥倖,然而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到底叫幾位官爺明察秋毫,看出破綻。賤妾自知死罪難逃,願投案自首。”
“桂姨!”小孩忽地尖叫起來,用力掙扎著道,“你別胡說!那老東西的死和你沒有半點關係!”
徐夫人猛地抬起頭道:“你閉嘴,小孩子家家知道什麼!”
捕頭趙一旁冷眼旁觀,這是方才開口道:“既然你們都有涉案嫌疑,那就統統帶走。”他擺了擺手,便有人壓著這男女老少數人回衙。
展昭扯著秦潼,覷著這個空子方才開口,對捕頭趙道:“趙大哥,眼下也晚了。我二人先行回去,明日一定登門。”
“好說。”捕頭趙咧嘴一笑,“這案子倒是峰迴路轉,先時誰也不肯承認殺人,如今一個個搶著認罪。我老趙辦案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看這種熱鬧。”
秦潼安靜多時,這會兒忽然開口問道,“那依趙大哥之見,此案究竟是和人所為呢?”
“這自然還要再看明日堂審能問出些什麼了,此案還有許多疑點未明,我也不敢妄下評斷。”捕頭趙道,“不過方才這孩子親口承認殺害徐凌,我看他的嫌疑最大。”
秦潼微微頷首,又笑道:“說得有理,趙大哥也快些回去歇歇吧,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說著幾人作別,捕頭趙自往開封府衙趕回去,展昭便帶著秦潼回了客棧。
然而他們二人叫開客棧的門,摸黑上了樓,卻見客房內空空如也,白玉堂竟是不見了蹤影。
秦潼急得直跳腳,道:“這傻孩子,傷成這副模樣不說老實在床上躺著,怎麼還大半夜往外跑!”說著悶頭往外就要出去尋人。
“雲盛!”展昭連忙一把扯住她,苦笑道,“他好歹也有一身本領,又不是七八歲的孩子。這些年江湖裡刀尖上打滾,你何至於這樣擔心他呢。”
秦潼聞言頓住了腳步,眉頭卻緊緊皺著,道:“他如今情緒不穩,我怕他做什麼傻事。”她忽然轉頭同展昭道:“若這回的案子當真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那澤琰的處境實在不妙。方才那孩子倒是認了罪,可樓梯上那顆飛蝗石如何解釋?澤琰那晚偏巧遇到太行劍宗的人又如何解釋?”
“我如何知道?”展昭沒好氣道,“他白玉堂自己的暗器看不好,叫人不知怎麼偷了去、騙了去,扔在案發現場惹出麻煩。他自己混不在意,你倒是替他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