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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潼思索片刻,忽然又無奈地搖頭笑了笑,心道自己可不是糊塗了,眼下還有要事,怎麼又去糾纏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她將案子拋到腦後,打起精神來問晴畫道:“方才的話還沒問完,你們可在太師府呆過?”
晴畫、雨詩這才小心翼翼地點頭,晴畫聞弦歌而知雅意,便道:“我們兩個都是打小跟著將軍的,只是那會兒將軍已十幾歲了,沒幾年便搬了出來開府自個兒住了。”她望了秦潼一眼,小心翼翼地說道,“雖然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好背後議論編排主子們。可當年將軍在太師府里,身邊實在連個親近的人都沒有。”
“這話怎麼說呢?”秦潼聞言有些詫異,雖然知道龐統只是龐籍的外甥,可既然已跟了龐籍姓龐,太師總不會虧待他吧?
晴畫卻輕輕嘆了口氣,說道:“雖說太師對將軍自然是沒話說的,可夫人一向不喜歡將軍。二少爺又是個愛胡鬧的性子,從小到大沒少給將軍惹麻煩。將軍後來瞞了家裡獨個兒去了邊疆從軍,奴婢們大膽猜來,也是因為不願留在家中看夫人的臉色罷了。”
“嗯,”秦潼微微皺了皺眉,問道,“將軍還有個弟弟?”
晴畫頷首答道:“是,煜少爺比將軍小了五歲。只不過年前四姑娘入宮封了妃子,聖上便賜了煜少爺侯爵之位,如今這位煜少爺卻是在陳州做安樂侯呢。”
“將軍家裡還有什麼人?”秦潼索性直言問了,“說仔細些,也不用遮遮掩掩的,有什麼說什麼就是了。”
晴畫便道:“夫人只有煜少爺這一個兒子,太師還有幾房如夫人,先後也得了幾位少爺,只是都不得寵。還是年前煜少爺去了陳州,想來是夫人寂寞,便將年紀最小的爍少爺抱到身邊養著了,其他幾位您就是去了也未必見得上。”
“好,我記得了。”秦潼微微揚眉,問道,“那姑娘們呢?”
晴畫清了清嗓子,知道眼下才是重頭,打點好精神回道:“府里幾位年齡到了的姑娘早已出閣了,大姑娘配給了秦侍郎家的三公子,二姑娘是嫡女,便嫁與了王宰相家的三郎,三姑娘許給了楊家。四姑娘入了宮——這您肯定是知道的。”
“在家中的還有那些妹妹?”秦潼把晴畫所言在心中記好了,又追問,“總不會都已嫁人了吧?”
一旁雨詩小聲開口道:“這倒沒有,五姑娘、六姑娘都還未許配人家呢,都養在夫人身邊。”
“還有一位七姑娘,今年才五六歲,只是個孩子罷了。”晴畫跟著道,“這些姑娘們自然都是知書達理、秀外慧中,只不過六姑娘是嫡出,性子難免驕縱些。五姑娘的生母原是太師身旁的侍女,後來得太師寵幸才抬了姨娘,夫人不待見她,但待五姑娘倒是溫和寬厚。”
秦潼聽了點點頭,心道還好這七位姑娘已嫁出去了一大半,不然這麼多人還真是麻煩。她到底過慣了男兒的生活,家中又沒旁的兄弟姐妹,從不體會過後宅風波。也只是做捕頭時曾見過後宅婦人的陰私手段,當時還曾慶幸父親不曾續弦、身邊連個妾都沒有,倒是讓她過得逍遙自在。
可到底風水輪流轉,秦潼想想今後要在這侯門深院中住上一年之久,今後嫁了人只怕也不是什麼簡單人家,便覺得頭皮發麻。
正想著,忽然聽得外面有人吆喝,不一時馬車便緩緩停下。秦潼心中一跳,悄悄掀起一旁的帘子望出去,便看見一片梁角飛檐,再往下,一塊厚重的匾額上鎏金鏨了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太師府。
欲知後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進府,汗-_-||,寫了這麼多章也沒寫到。一章3000還是太少了,每次還沒啥進展就完了,可這麼點兒字我居然都要寫兩個多小時(嗯,絕對是因為舍友一直拉我看搞笑視頻,我每次看完都得重新醞釀,因為看的時候哈哈哈哈把靈感都笑沒了otz)
PS真挺好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現在還是很想笑
☆、第十六回 華發生、釵頭鳳
太師府坐落於開封內城右一廂,因著左鄰右舍大都是些顯貴人家,所以這一處的街巷便格外寬闊潔淨,且鮮少人跡。遠近只能聞得雀鳥鳴叫、樹梢輕搖,這一行車馬緩緩停下之後,便是連根針落到地上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足見龐家上下人等規矩嚴明、不是尋常人家可比。
秦潼在車內端坐片刻,便聽外面有人說話,緊接著有個婆子上前來,在馬車外恭敬請秦潼下去。她攥緊了手指,便看晴畫一馬當先打起了帘子,外面那婆子連忙小心翼翼扶她下去。秦潼見晴畫雖小小年紀,可挺直腰背竟也有幾分氣勢,明明看著還是一團孩氣,卻板正了臉命人擺好腳踏方才請自己下車。她不由抿了抿嘴,伸手輕輕扶著雨詩,踩著枕木下了馬車。
及至站在太師府門前,秦潼才得以匆匆抬頭掃一眼此處全貌。龐家乃是武勛世家,近年又出了一位貴妃娘娘,更是恩寵不衰,因此這太師府修葺得雕樑畫棟、十分氣派。雖然這裡並非正門,只是個側門罷了,可門口幾個候著的家丁各個黑衣黑褲,背著手恭敬立於一旁,這份派頭便是秦潼不曾見過的——當年在石州,她以為轉運使靳家便足夠闊綽氣派了,可如今和太師府相較之下,立時便成了鄉野人家。
好在秦潼往年跟著父親也見過些世面,雖然所去多是些,不及太師府威嚴宏偉,可那些人家底蘊深厚,多半更加看重儀態禮數。因此秦潼幼時隨父親拜訪一些宗門名儒時,往往被再三告誡不可任性胡為、失了禮數,以免冒犯人家。多少年下來,她雖然瘋起來時野性難馴,可若當真把這個性子收束住了,任誰看都知道她是大家出身,單是那通身的氣派,便不是小門小戶能養得出的。
那婆子能在太師府侍奉多年,自然看人有一雙火眼金睛,不著痕跡地上下一掃秦潼,便收起了先前那幾分輕蔑之心,殷勤上前笑道:“姑娘可來了,老夫人一早兒就念叨您吶。”
秦潼只是客氣地報以微微一笑,那婆子也不敢多說閒話,當下便恭恭敬敬地請秦潼進去。她便緩緩抬步跟那婆子往裡走,因為這回腳上穿著繡鞋,總算記得不能再像男人一樣龍行虎步,只好蓮步輕挪、力求端莊。秦潼低頭時眼風往旁邊一掃,並未見著龐統,想必是因為他一個男人,又是早搬出府去的,不好與女眷同行,故不與她們同路。
高門大戶難免規矩多些,秦潼心內正有些感嘆,便見著婆子將她引進門去,只走了幾步便到了一頂精緻小轎前。這小轎子有兩個壯丁抬著,那婆子上前打起轎簾,黎藍色的帘子下面流蘇輕輕搖晃,秦潼慢慢彎腰坐了進去。這回晴畫、雨詩只是在外頭跟著,兩個壯漢輕喝一聲,穩穩將轎子抬了起來,往太師府裡面走去。
秦潼小心坐穩了,雖然轎子一旁開了側窗,可將帘子掀起來瞧見外面,她這回卻不敢隨意亂動了,只怕叫人看見傳出去惹人恥笑。她只來了這裡片刻功夫,便提心弔膽不敢有一刻放鬆,想想曾經快活自在,如今卻步步小心,不由有些恍惚。可轉瞬之間秦潼卻又打起了精神,心道怕什麼,自己龍潭虎穴都敢闖,區區太師府有何可怕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