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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頭趙聞言便知這事不妙,他與劉參軍素來不和,辦公查案時明爭暗鬥、常生嫌隙,只是這一遭卻著實來得不巧,將旁人也不由分說牽扯了進來。捕頭趙一面在心中暗罵劉參軍,一面也只得與展昭言明:這案子,怕是落不到他手上了。
此事若是尋常,也不過是兩人白白走上一遭,徒費一番功夫罷了。然而那涉案之人卻又是白玉堂,展昭頓時覺得頭疼欲裂,扯著捕頭趙問道:“那劉參軍是什麼來頭?又派了多少人前去?”
“他能有什麼來頭,不過是有個在樞密院當差的哥哥罷了。”捕頭趙嗤笑一聲,“這京城裡,掉下片葉子都能砸著皇親國戚,哪裡顯得了他。”
展昭扶額嘆氣道:“莫說是有個當差的哥哥,便真是皇親國戚,我怕那錦毛鼠白玉堂也難給他好臉。”
“那豈不正好……”捕頭趙原也氣憤於劉參軍在案子裡橫插一腳,若能絆他個跟頭那再好不過,然而說到一半捕頭趙便恍然了悟展昭言下之意,咋舌道:“這卻是糟了,秦兄弟夾在中間可有些難做。”兩人相望無言,半晌還是展昭定了主意:他們也不必去客棧添亂子,到時白玉堂若是能到開封府最好,若是他不去,秦潼說不得便得走一趟。他們兩人怎麼也不能丟手不管,必然是要前去幫襯的。
這也是為何展昭竟會一反常態,在薛琴面前端起架子,還故意與秦潼顯得熟稔親昵的緣由。他雖不願借著人情關係妨礙公務,然而秦潼與此事本來便無干係,展昭也是怕她人生地不熟的,沒得吃了啞巴虧,叫旁人欺負了去。
目下他覷眼瞧著薛琴不動聲色的模樣,心中不由暗想:此事若是叫包公知曉,只怕一番責罰懲戒是免不了的。然而再看秦潼一身狼狽,展昭卻又覺得此番來得並不後悔。
這些事情秦潼自然不會知道,只是展昭能來,著實令她鬆了口氣,心中好像一塊大石落地。然而這一口氣剛松下來,轉眼功夫展昭便到她面前,乾脆利落伸手替她捏正了肩骨,秦潼忍痛之餘不由得臉漲得通紅,嘴裡再也蹦不出半個字來。
展昭看她這副模樣,心中不由有些好笑,又無端生出幾分鬱悶來。他不欲在開封府多留,便客氣與薛琴道:“大人,我兄弟如今身上有傷,眼下天色不早。不如這樣,卑職先領她回去,等明日一早再來登門賠罪,與大人將此事說個明白,不知薛大人意下如何?”
“這隻怕不合規矩吧,”薛琴淡淡一笑,卻又轉而說道,“不過既是展護衛親自前來,本官自然信得過。展護衛回去,記得替本官向希仁公問好。”
展昭微微頷首,又與秦潼一道別過薛琴,兩人便轉身出了開封府。走出兩條街開外,展昭方才開口道:“委屈你了。”
“哪裡的話,”秦潼吶吶道,“若不是你來,我怕是還應付不了那位薛大人呢。”
展昭聞言偏頭看了眼秦潼,笑道:“當真?只怕你不是個能吃虧的性子吧。”他倒是忘了,當初自己最擔心的便是秦潼吃虧。
“那可未必,”秦潼不由皺起眉來,道,“我看這位薛少尹不過是面上對我客氣,你若不來,我恐怕還得在開封府關上一晚。”
展昭也皺起眉來,低聲道:“他憑什麼關你。”這話說得又快又輕,倒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話一出口展昭自己都駭了一跳,好在秦潼不曾聽清。
“雄飛兄,”秦潼忽然開口,拉回展昭的心思,“你可覺得今日這事情看似湊巧,卻處處透著怪異?”她此前便隱隱察覺此事像是背後有人暗中推波助瀾,先不提白玉堂那晚莫名其妙遇到太行劍宗的人前來挑釁,便是今日劉參軍搶在前頭派人前來捉拿白玉堂,也是十分令人懷疑。
好端端的,那劉參軍從何處得知白玉堂與此案有關?先不提此案不在他職權之內,便是他的案子,劉參軍也頂多知曉白玉堂那日曾到過徐宅,與徐老口角了幾句。難道僅憑這些,劉參軍就貿然派了幾個捕快來抓人?還剛巧搶在捕頭趙前面?
秦潼愈想愈覺得不對,正要抬頭與展昭商議,忽地發覺展昭竟一直盯著自己,不由駭了一跳,結結巴巴道:“雄飛哥哥……”
展昭猛地醒神,連忙偏過頭去,開口答道:“你說得極是,我問過趙捕頭,那劉參軍家中有個兄長在樞密院做事。”
“樞密院?”秦潼這下真駭了一跳,壓低聲音道,“怎麼還扯上樞密院了?澤琰一貫在江湖上走動,應當不會得罪官場上的人吧?”
展昭輕輕搖頭道:“我也並不清楚,此事如何先按下不表,目今緊要的是查出殺害徐凌的真兇,這份栽贓嫁禍便不攻自破了。”
“是極、是極,”秦潼忍不住笑起來,道,“你這樣一說當真如醍醐灌頂,先時是我鑽牛角尖了。把真兇揪出來,任他背後是什麼牛鬼蛇神也沒辦法了。”
展昭見秦潼仰起臉來笑得恣意張揚,心下也覺痛快,遂問道:“那你可想好要怎麼捉拿真兇了?”
“我一早便有個主意,”秦潼聞言笑嘻嘻道,“只不知該不該和展大人說呢。”
展昭聽她言語促狹,搖頭無奈笑道:“說吧,秦大人,天塌下來也自有我替你頂著。”
秦潼便道:“夜探徐宅,如何?”
是夜,秦潼與展昭裝束妥當,倒也並未穿夜行衣,只是揀了身青黑靠色的衣服。兩人一同行至徐宅外頭,秦潼先繞著宅子轉了一圈,見左右無人,當即挑了較矮的一面飛身墊步上牆。待她跨坐在牆頭,便聽得身邊衣袂聲輕響,展昭已穩穩落在牆內。只見他勾起嘴角沖秦潼伸出雙臂,示意她往下跳。
秦潼心中哼了一聲,用力沖他揮了揮拳頭,全不理會打算在下面接應自己的展昭,手一撐便從牆上跳了下來。然而哪怕秦潼已換了方向,並未朝著展昭,她落地之時展昭仍伸手襯了她一把,大約是嫌她落地太沉,擔心驚動屋內的人。
秦潼毫不領情,歪嘴斜眼沖展昭擺了個怪相,自己卻也忍不住笑起來。她多年未與展昭打鬧,之前在石州夜探靳府之時未免有些緊張,這回兩人夜裡做賊一樣摸到人家家中,倒是依稀有了些兒時胡鬧的感覺。
還是展昭心中惦記著正事,伸手一扯秦潼,兩人朝著一旁的小樓摸去。這會兒夜深人靜,四周黑黢黢伸手不見五指,秦潼緊緊跟在展昭後面,雙眼不住掃視著周遭。她看到院子裡有個狗窩,卻不見狗。夜裡雖然上過門,然而圍牆不高,稍稍身強力壯的男人就能翻進來。
秦潼瞥了眼展昭的背影,心中又忍不住加上一句:還有這樣飛檐走壁、落地無聲的江湖高手。
仿佛感到秦潼的目光,展昭回過頭來,沖秦潼打了個手勢。秦潼湊上前去,壓低聲音問道:“怎的不進去?”
“今夜門窗都鎖了。”展昭也輕聲道,“我問過徐夫人,出事那晚門雖然鎖了,窗子卻開著一道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