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白玉堂想了一回,只覺得毫無頭緒,不由又有些好笑,暗嘆自己實在是閒得發慌,竟有閒情逸緻關心起這些了。他目今該擔心的,是這位徐郎中不知病得如何,可還能為青蓮診病才是。
正想著,只聽樓上腳步聲響,陳年的木頭地板發出悠長的“嘎吱”聲,白玉堂抬起頭,便看到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拄著手杖緩緩下了樓來,身上穿著一襲洗得發白的藍布長衫。
白玉堂連忙站起,拱手道:“想來這位便是徐郎中了,在下金華白玉堂,這廂有禮了。”說罷一揖到地。
這人正是徐凌,他見白玉堂行禮,不慌不忙還了禮,開口道:“原來是白世兄,不必多禮,快快坐下。”兩人說著謙讓一番,各自分賓主落了座。白玉堂便道:“晚輩原該提前知會一聲,再備上厚禮登門拜訪。然晚輩不請自來,先在這裡給徐郎中賠不是了。”
“不妨事,”徐凌淡笑道,“我與秦明昭多少年的交情,不必在意這些虛禮。”他說著問白玉堂道,“只不知我這老友如今可還健朗?”
白玉堂這回來去倉促,哪裡有功夫去秦旭面前拜會,聽此一問稍稍怔忪方才答道:“秦伯父身體安好,我此來本是與秦伯父之子秦潼一道,他如今有事纏身,未能親自登門拜會您老人家,待事畢再來登門賠罪。”
“秦潼,”徐凌略一沉吟,道,“是明昭的長子吧?這孩子我二十多年前曾見過他一面,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
白玉堂心中暗笑道:這老郎中真是客氣,秦潼那脾性直說是混世魔王也不差了,他竟也能紅口白牙說秦潼聽話懂事,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
徐凌卻仿佛陷入了沉思,竟一時失神。白玉堂在一旁候了片刻,不見他再開口,便試探著道:“老先生,不瞞您說,晚輩此來正是受秦伯父指點,請您治病救命的。”
“哦!”徐凌這才回神,笑道,“我到底老了,這一會兒竟失神了。”他問道,“不知是府上哪位抱病,有何症狀?”
白玉堂聽了忙打點起精神,用心答道:“是我的一位朋友,她本是江湖女子,不久前落難遭人欺辱,如今已有四五個月的身孕。但她身子不大好,只不知老先生可有什麼法子,能平安將那孩子拿掉?”
“拿掉?”徐凌一聽便沉下臉色,冷冷道,“胡鬧,莫說是身子不好,便是身強體壯,四五個月也不該再動這些心思了!”
白玉堂聽了這話心中便是一沉,仍不死心地問道:“老先生難道真沒法子?”
徐凌拂袖道:“沒有!你若只是為此事而來,那便速速離去吧!我徐某人雖不是什麼華佗再世的神醫,但也萬萬做不出這等缺德之事,請吧!”
“老先生,此事實有隱情。”白玉堂哪裡肯走,忙起來躬身道,“並非我便是那等心狠手辣之人,要她一個弱質女流受這樣的苦楚。實在是,她受人欺凌,如今能活下來已是不易,這孩子卻是萬萬要不得的。”
徐凌冷笑道:“如何要不得,若真不想要,早做什麼去了?四五個月方才找大夫,天神下凡也做不得,真非不要這孩子,索性一條白綾掛上,一起死了乾淨!”
“徐大夫!”白玉堂聽徐凌這般言語,頓時怫然不悅,道,“我敬你年長,可你也不能這般出口傷人、為老不尊!”
徐凌性子本就古怪,他原本是宮中御醫,因為得罪了同僚,遭人陷害丟了官職。後來在安樂坊好容易安身立命,卻又沒幾年便與東家翻臉,如今只靠著幾位故交為他介紹些病人,方能養家餬口。他如何能聽得白玉堂如此搶白,當下便指著門道:“好個無禮的後生,我這裡容不下你,這便請吧!”
白玉堂也是個性子烈的,哪裡又受得了這個,當即也不再多言,憤憤然拂袖而出。一直出了徐家大門,他方才冷靜下來,但若說要他再回頭上門去賠禮道歉,白玉堂卻是萬萬拉不下臉來的,只得悻悻踏上回程。
正走著,忽然聽得身後有人叫道:“喂,且等一等!”白玉堂聽得口音熟悉,一回頭,卻見是那個半大孩子追了上來,直跑得氣喘吁吁,問他道:“你怎麼不說一聲便走了?聽說你方才和老爺大吵了一架呢。”他說著忍不住咧嘴笑起來。
白玉堂面色不虞,冷冷道:“有什麼好笑的,你家老爺不明事理,難道還不許人說?”
“自然是許的,”小孩笑嘻嘻道,“老頭子糊塗了,哪天不和人吵上一架便不舒服。今日和你吵了,便不會找旁人麻煩,桂姨可以安心了。”
白玉堂冷笑道:“這麼說來我還幫了你家桂姨的忙?”
“那是自然,我追出來便是來謝謝你的。”小孩仰頭道,“你也莫往心裡去,我們家老爺就是這個性子,從前在聖上面前也是敢發脾氣罵人的,更何況你呢。”
白玉堂譏笑道:“好大口氣,你家老爺在不在聖上面前發脾氣罵人與我何干?我就是一身白衣,也不受他的鳥氣!”
“你才是好大口氣,難道你竟比皇帝還尊貴?”小孩反唇相譏。不知後事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開學了,以後更新可能就不定時了,希望小天使們不要拋棄我,我會努力更新的!
☆、第十三回 黑白無常索命
白玉堂心中有氣,便不願與那孩子多言,只匆匆幾句話便擺脫了他,自己胡亂揀了條路走了。他此刻心中雖仍舊掛念著青蓮,然而卻遲遲不願回客棧去,概因出門前自己對秦潼也曾再三保證,要將此事辦妥,孰料才和徐郎中說了幾句話,兩人便翻了臉,他只覺無顏回去見秦潼與青蓮。
如此一來,白玉堂不由心中大為沮喪,一時也不曾留意路徑,再抬頭時,卻猛地發覺自己竟走進了一條幽靜的小巷中。眼下還未到掌燈時分,這巷子中便家家關門閉戶,白玉堂一眼望去,只心下暗自猶疑。他面前幾步開外長有一株梧桐,高大魁梧、枝繁葉茂,也不知活了幾百年歲數。這時,他忽然猛覺心中泛起一絲寒意,不由得頓住腳步,左手穩穩搭上了腰畔懸著的刀。
有輕風拂過,這梧桐樹梢便搖曳有聲、瑟瑟作響。此刻約已黃昏時分,暮色四合,白玉堂凝神戒備,已從這詭異的靜謐中嗅到一絲殺機。
頃刻間又是一陣涼風卷過,樹冠猛地搖晃,颯颯之聲大作。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個黑影裹挾著勁風從樹上利劍般射出,掌中兵刃迸著寒光直直朝白玉堂襲來!
白玉堂眼中看得清楚,只冷笑一聲,神情絲毫不變,剎那間鋼刀出鞘,攜著雷霆之勢不守反攻,猛地朝那人劈面砍去。這一刀眨眼間便至那人面門,對方的長劍雖已指向白玉堂的咽喉,竟也再難往前半分。
電光火石之間,白玉堂抬眼與那人打了個照面。只見這人又高又瘦,一身青衣短打,那張乾瘦的臉上青白無須,兩隻眼睛卻鷹隼一般銳利。
“鐺”的一聲,只見那人動作如閃電般迅捷,已猛地迴轉長劍接下了白玉堂這一刀,兩人刀劍相接之時竟迸出了幾點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