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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亭子由竹木搭建,四面飛起的亭角之上掛著風鈴,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秦潼一看便眼睛一亮,拉著展昭拾級而上,打起四面垂下的竹簾,便見裡面的石桌之上正擺著青瓷酒具,卻空無一人。
秦潼探頭一瞧,只見這石桌之上還鑲著一塊玉,上面題了幾句詩,寫道“田家足閒暇,士友暫流連。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雞弦”,她便笑道:“看來這是竹葉青酒了,這可是好酒。除卻汾酒做底、加上淡竹葉,還添了砂仁、紫檀、當歸、陳皮、公丁香、零香、廣木香等等十餘種藥材,性平暖胃、舒肝益脾、活血補血、順氣除煩、消食生津。來來來,雄飛兄,我與你倒酒。”說罷當真盡心倒酒,只見這酒色澤金黃透明而微帶青碧,隱隱透著清酒與藥材混合成的異香。
展昭聽她說了一大堆,不由打趣她道:“知道的你是杏花村的客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替人家吆喝賣酒的。”他說著端起酒盅抿了一口,只覺芳香醇厚,入口甜綿微苦,卻又餘味無窮,不由得贊了聲好。
秦潼眉開眼笑,道:“怎麼樣,我說這酒好吧。”她說著也自斟自飲了一杯,閉著眼睛回味一會,才起身拉著展昭戀戀不捨地離開。
兩又走了一陣,隱約間那潺潺水聲再次響起,秦潼拍手笑道:“方才在花園外便聽到水聲,如今可真要見見這泉水的真面目了。”說著,她加緊走了幾步,循聲往上,果真便見到一眼泉水。這泉水清澈明亮、澄淨剔透,底下的石頭紋路肌理竟也清晰可見。
秦潼還沒出聲,便忽地聽到一個人在旁贊道:“好酒啊,好酒!”她扭頭一看,卻是一個尋常打扮的年輕人,正守著一塊石頭,上面金樽清酒、玉盤珍饈,看著著實勾人。
展昭知道秦潼脾性,便拉了她過去,問道:“這位小哥,不知你這酒又有個什麼說法?”
“我這酒溫腎祛火、去寒止痛,還有個絕好的名字,喚作‘白玉汾清’。”這年輕人道,“兩位何不飲一杯,便知我所言不虛矣。”秦潼聽了這話哪裡還忍得住,便執起玉壺,在白玉杯中斟出兩杯來,一杯遞與展昭,另一杯自己慢慢品了,只覺又與前面兩次所飲之酒不同,可算得是各有千秋。
秦潼正半闔著眼睛仔細咂摸味道,忽然覺得展昭身子偏了偏,像是正往一旁望過去。她便睜開眼睛,問展昭道:“怎麼了?”
展昭伸手將酒盅在石頭上擱好了,微微搖頭道:“無事。”原來他本是習武之人,耳目靈敏,方才聽到左近隱有人語傳來,似是兩人起了爭執,便多看了幾眼。然而到底不關他們之事,自然也不好過去打擾,展昭便當不曾聽到罷了。
不一時,秦潼也將杯子擱下了,拉著展昭起身道:“趁著時候還早,咱們再走幾步吧,我看這酒十停之中咱們才嘗了二三停呢。”於是兩人便緣溪而行,一路上又品嘗了幾種美酒佳釀,其名字或風雅、或質樸,難以一一記述。難得的是竟然沒有下品,足見郭敬德為這次清聖會破費著實不少。
忽然行至一處,秦潼抬眼便見到一座小小的廟庵,那圍牆之上紅漆剝落、山門檐上長滿雜草,竟甚是破舊。她不由奇道:“好端端的後花園裡,怎麼還有座破廟,難不成裡面還有和尚念經不成?”她和展昭原本是循了泉水而來,眼下只見那道清流彎彎繞繞,拐到了寺廟後面。
展昭平素並不信教,便也不喜這些佛門淨地。他看那廟宇破舊不堪,便拉了秦潼勸道:“這裡破落成這般模樣,我看裡面並沒有人住,咱們還是到別處去吧。”
秦潼卻不依:“偏不,保不准裡面還備著什麼稀奇古怪的好酒,來配這個稀奇古怪的地方呢。”她說著拉了展昭便往裡走,推開半掩的破門、跨過高高的門檻,進了那長滿齊腰荒草的院子。
“你瞧,連路都不見哪來的美酒?”展昭哄她,“出去吧,這裡面荒涼成這樣,沒準還有狐狸成精,平白沾了晦氣。”這話方一出口,忽然對面大殿之中傳來一個粗嘎的聲音道:“非也非也,這裡並沒有狐狸成精,只有一個修煉千年的花妖。”
秦潼駭了一跳,便往展昭身後縮去,展昭也伸臂將她護至身後,揚聲道:“不知是哪位朋友,可否出來說話?”
只聽殿中傳來怪笑道:“我為何要出去?你為何不能進來?”這笑聲難聽至極,竟像是夜梟磔磔一般。然而秦潼到底是個膽大的,雖然方才膽寒了片刻,但她又哪裡聽得了這樣的話,當即便大聲道:“進去就進去,你且等著!”說罷拉著展昭便穿過野草大步往裡面走。
展昭哭笑不得,一面留心裏面的動靜,一面不著痕跡地扣住了腰畔的長劍。他跟著秦潼一路到了殿門前,只見那殿門虛掩著,展昭正要拉住秦潼自去開門,卻被秦潼搶了先,一把推開了那兩扇幾乎看不出本來顏色、布滿塵土蛛網的朱漆大門。
“嘎吱”一聲響,秦潼隔過飛舞的灰塵,只見一個圓臉蛋、大眼睛的年輕男子正在殿中盤膝坐著,他穿著一身油膩膩的白蟒錦袍,戴著一頂髒兮兮的貂皮軟帽,正歪著頭朝他們看過來。
秦潼唬了一跳,沒料到那樣難聽的聲音竟會是這樣一個人兒發出來的,不由靜默了片刻。便聽那男子開了口道:“想來你們就是老柳口中所說姓展的與姓秦的了,我姓石,你們可以叫我石瘋子。”
“方才說話的不是你?”秦潼張口卻問道,她邊說邊掃視整個大殿,“難道這殿中還有旁人?”她聽這男子方才的聲音,雖比不得展昭那樣好聽,卻也不是先前那副破鑼嗓子。
孰料這人再張口時聲音既不是破鑼,也不像上兩句,反倒細聲細氣,像個女人一般:“不是我,是個修煉千年成了精的花妖,就在這畫上。來來來,你過來,我指與你看。”
秦潼仗著展昭就在身旁,哪裡會怕眼前這個看上去溫和無害的男人,便依言上前兩步,低頭果見那男子膝上擱了一張紙,紙上卻畫了一朵蓮花。
秦潼一眼並未看出什麼,然而就在她撇撇嘴,偏過眼睛的那一刻,卻恍惚在蓮花之中看出一張人臉來。她駭了一跳,轉頭凝目再看時,那張臉卻又不見了。
男子見秦潼的臉色,便又笑起來,這一次聲音清朗:“怎樣,是不是一個千年花妖?”
話音剛落,便聽得殿後驀地傳來鐘聲,悠長不絕、低沉轟鳴,久久在殿內迴轉不絕。秦潼剛要說話,聽到鐘鳴不由閉上了嘴,然而就在此刻,在她身旁的展昭驀地臉色大變,一個箭步便往殿後奔去。欲知端的,下回分解。
作者有話要說:本卷倒計時
☆、第九回 魂歸九泉情難斷
且說秦潼只見展昭快步往殿後奔去,她便也連忙跟在身後。到了殿後,只見後面一個菜園子荒涼更甚前院,園子角落架著一口大鐘,此刻仍舊顫動鳴響不止。
展昭趕至園中,一眼掃過整個園子卻未看見半個人影,心下也不由疑惑。只因他方才在鐘鳴聲響起的那一剎聽得真切,有一聲壓抑得極低的慘呼從這裡傳到了前面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