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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何事?”龐統替她將散開的髮鬢抿了抿,打趣道,“難道是昨日見了仲武,被他的模樣嚇著了,要反悔不成?”他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話說得未免輕浮了些,到底他不常和女子相處,又是在軍營中生活多年,故而難免言語上欠妥當。龐統正要改口,卻見秦潼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愣了愣,詫異道:“仲武雖說人刻板了些,到底性情穩重,你難道當真因他相貌不合心意,便不想嫁他?”他說時自己都不信,畢竟秦潼一直是個聽話的妹妹。
秦潼卻道:“我不是因為他相貌醜陋,他的容貌也並不如何難看。”她攥緊手指,鼓足勇氣道,“實在是我心中已有旁人,怎麼也放不下。若是我仍舊嫁給這位李將軍,可不是對不起他嗎?”龐統聞言臉色便是一沉,道:“胡鬧,我看你是病糊塗了。”
“我不是糊塗!”秦潼急道,“我已想清楚了,這輩子非展昭不嫁,若是你實在不讓我嫁給他,那我寧願剃了頭當姑子,青燈古佛、吃齋念經地過一輩子。”
龐統大怒,罵道:“胡說,你自己聽聽你這話,可還像樣子嗎?不知羞恥!那姓展的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你對他這樣念念不忘的?!”
“你不要說他!”秦潼撐著手臂坐起來,仰起臉道,“是我自己喜歡他,我和他親也親了、抱也抱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會嫁給第二個人!”話未說完,龐統怒極之下揚手便給了她一耳光,“啪”的一聲將她扇得偏過臉去。秦潼臉上火辣辣地疼,卻固執地盯著龐統。這是她第二次挨兄長的打,還是因為展昭,可她半點也不後悔。
然而龐統動完手便後悔了,只是他出手實在太快,自己也未能反應過來便打了妹妹。他氣得發瘋,咬牙切齒站起來道:“我去殺了那個臭小子!”
“哥哥!”秦潼駭了一跳,她不怕自己挨打,可不願龐統去找展昭的麻煩,伸手便扯住龐統,險些被他帶下床來。龐統到底回身託了她一把,狠狠罵道:“你鬼迷心竅了是不是?你可曾想過,你嫁過去他家裡人如何看你?你們門不當戶不對,到時候你如何自處?人家若是高看你一眼,把你捧得高、晾著你,人家若是低看你一眼,話里話外擠兌你,你心中能舒坦?”
“我管不了那麼多,”秦潼渾身直哆嗦,“我喜歡他,就是要嫁給他,你休想擺布我。”
龐統在氣頭上,生怕聽蠢妹妹多說幾句,又忍不住揍她,便將秦潼按回床上,一字一句道:“你現下病著,我不與你計較。但你聽好了,這輩子,你都休想嫁給姓展的。你管不了那麼多,難道你還不管父親嗎?你以為父親能放心的下你嫁給那個江湖草莽?”
“我會和父親說,我一定能勸得他回心轉意。”秦潼抓著龐統的衣袖央求道,“哥哥,我這輩子從沒這樣喜歡過一個人,你就成全我吧。”
龐統冷笑道:“你還小,覺得喜歡一個人便能豁出去什麼都不要了,一心一意跟著他。可你想過沒有,若是有一天姓展的厭了你,你如何過活?你受得了?”他說著忍不住嘆息,“你只是如今病著,所以糊塗。你忘了,當初你是如何對我說的?你說你不會讓父親失望,你說你會做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做不出枉顧禮法的事情。”
秦潼死死咬著嘴唇,一時答不上話來。她一直以來都太冷靜了,家中給她安排婚事,她首先想的是讓父親安心,其次想的是倫理綱常、禮義廉恥,卻不敢去想自己心中真正想要什麼。展昭能在喝酒之後一時衝動對她許諾,也能在清醒的時候對她剖白,甚至自始至終給她留了一條自己的路。單論這點,秦潼到底比不上他的魄力。若非今次病著,她也許這輩子都不會一時衝動對第二個人說出方才那番任性妄為、不管不顧的話來。
可是龐統怎麼會答應呢,這種情情愛愛、風花雪月之事實在靠不住。他絕對不會允許自己的妹妹因為鍾情一個男人,便不顧廉恥地嫁給那個人,不然嫁過去,也會讓人家瞧不起。
兄妹兩人談不攏,又不能大吵大鬧,一時間屋裡竟冷清下來。外頭晴畫早把不相干的人趕到了外間,生怕聽到裡頭的動靜傳出去不好的話。這會兒她聽見屋裡安靜下來,便捧了茶盤進來,給龐統和秦潼奉茶。
龐統已冷靜下來,呷了一口茶,淡淡道:“你先歇著吧,大夫午後大概會過來。”秦潼仍舊怏怏,只點了點頭。龐統便起身出去了,到底仍未消氣,步子踩得重,摔了帘子走的。
晴畫這才敢開口,低聲勸道:“姑娘,將軍不管怎樣也是為了你好。這會兒您是病糊塗了,才和將軍吵,且先消消氣吧。”說著給秦潼遞茶。
秦潼心不在焉,喝了一口便嗆住了,咳了幾聲推開茶盞道:“你先出去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話音剛落,便聽得外間龐書華的聲音遠遠傳來:“雲姐姐怎麼好端端就病了,是不是你們沒有伺候好?一起淨會躲懶的小蹄子!”
“是六姑娘過來了,”晴畫嘆了口氣,“您若是累了,我便出去和她說您睡著呢。”秦潼卻搖了搖頭,道:“沒事,她來陪我說說閒話也很好。”正說著,龐書華已風風火火進來了,身後竟還跟著一個高個兒姑娘,卻是李季霜。
秦潼吃了一驚,趕忙坐了起來,道:“季霜妹妹,你怎麼過來了?”
“雲姐姐,我還在這兒呢,你看看我呀。”龐書華見秦潼只顧著和李季霜說話,趕忙湊到她眼前來。秦潼便抿起嘴笑道:“是,阿寧,我瞧見你了。”
龐書華便撇嘴道:“哼,我看你眼中只有季霜姐姐了。”李季霜便笑道:“這也怪不得雲姐姐,誰叫你挑食,長得沒我高呢。”
“討厭。”龐書華啐了李季霜一口,在秦潼床邊坐下了,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哎呀”了一聲,道,“燒得厲害呢,”她又看了看秦潼臉色,“你看看你燒得滿臉通紅。咦?怎麼只有半邊臉紅?”
秦潼拿手背貼了貼面頰,笑道:“想來是方才朝一邊躺著,壓得紅了。”她認真說起謊來,大概只有她父親能識破,兩個小姑娘見識又少,都不疑有他。
“我本來是來找你一道耍去呢,”李季霜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了,笑道,“結果便聽說你病了,可是不巧了。”
秦潼歉然笑道:“我也沒想到忽然就病了,從前身體一直很好,多少年都不曾病過。”李季霜便道:“不常病的人病起來才凶呢,我看你還是好生將養吧。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沒耐心可不行。”
“就你能說,”龐書華拿手點著她道,“也不知講些好聽話,什麼叫病起來凶?沒得晦氣。”
李季霜卻道:“我一向不講究這些,左右病都病了,難道我說上幾句,你還能病得更重。”秦潼聽得忍不住笑,拍著龐書華道:“阿寧別跟季霜妹妹胡鬧,讓人家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