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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是血口噴人呢?”男人又笑起來,“我從來不挑那些乏味的人家,父慈子孝、夫妻和睦,實在沒什麼意思。我最喜歡這些明明內心腌臢到極點,卻偏偏還要裝作和和氣氣的模樣的人了。”
秦潼啐了他一口,罵道:“人家怎麼樣與你何干,要你來多生事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犯下著許多殺孽,不說死後打下十八層地獄,難道活著便不覺良心難安嗎?”
“我為何要良心難安?”男人故作詫異道,“我是在幫他們,他們其實心裡都恨不得自己家裡人死個乾淨,只是礙於情理不能動手罷了。可我不管這些,我替他們下手,他們只怕還要在心裡感激我呢。”
秦潼看著眼前男人的模樣,忽然便懂了為何當年父親會說此賊絕不會輕易善罷甘休——這人便是個瘋子,他早已瘋了。只要活著一天,他就不會放下手中的屠刀,人倫綱常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場笑話,他只是活在自己的夢裡罷了。
只是,這樣的人又怎會設計陷害白玉堂呢?難道當真是自己一廂情願猜錯了?秦潼不由皺起眉頭來,忍不住問道:“你是如何殺害徐郎中的?你以前會將他們關起來,要那些人自己選擇是死是活,來藉此折磨他們。可這一回呢?”
男人沉沉笑起來,道:“這一回我不走運,沒能挑個良辰吉日好好送那老東西上路。那天晚上,我和他老婆正抱著親熱,卻被他撞見——這老東西當時便氣瘋了,要打殺他老婆呢。我搶先抄起桌上的硯台,照著他的後腦勺就是一下。誰知這老東西不禁打,倒在地上掙扎了片刻,很快就咽了氣,竟沒給我折磨他的機會。”說到最後,他竟然又低聲笑起來。
秦潼見他這樣輕描淡寫地供出罪行,不由得心中隱隱發寒,反問道:“然後你便將徐郎中的屍體扔下二樓,假作失足摔死的景象嗎?”
“是啊,很巧妙不是嗎?”男人柔聲道,“若非那僕婦多嘴,這是便了結了。”
秦潼不由沉下臉色,冷冷喝道:“一派胡言,若當真僅僅如此,你為何又要設計陷害白玉堂?你與他無冤無仇,卻作此圈套,說!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她說完緊緊盯住眼前之人,只見他面上閃過一絲詫異,隨即大笑道:“小秦大人,我說你不夠老辣,可見不是玩笑呢。也不知你父親是怎麼教導你的,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我是殺手,不做這等栽贓嫁禍的事情。”
秦潼冷笑道:“你是殺手?你若當真循著殺手的規矩,殺了徐郎中之後便無需多此一舉將他推下二樓,你是個外鄉人,除了樣貌之外徐家人對你一無所知,你一走了之難道誰還能抓住你不成?”
“怎麼這麼說呢?”男人片刻功夫已收斂了情緒,輕輕挑眉道,“那天晚上他老婆可嚇壞了,我好歹與他老婆有過幾晚的夫妻情分,怎麼好看她受苦,自然要幫她一把。”
秦潼“呸”了一聲,罵道:“無恥之尤!”她罵完仍未忘記正事,冷冷看著男人道:“你也莫要在這裡避重就輕了,殺人無數還能有什麼憐香惜玉之情?只怕說與誰聽都不會信。你如此作態,不過是為了陷害白玉堂罷了。”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白糖、黑糖,”男人笑道,“看你揪著這事不妨,我不妨告訴你,這事兒還真不是我做的,是那個孩子自作主張。”
秦潼心中一緊,故作詫異道:“孩子,我看你連撒謊都不會,孩子哪裡有本事做這些事呢?”
“怎麼沒有?你太小看他了。”男人沉沉笑起來,“這孩子是那女人與一個賭棍生的野種,只是那女人卻不是這樣告訴他丈夫的——她從不肯承認自己此前曾生過孩子。後來這孩子被他的賭棍老子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快要餓死,方才被他們接回徐宅養著。”
秦潼哼道:“這又如何?難道這樣他便會栽贓陷害一個僅僅只有一面之緣、毫不相干的人嗎?這於他有何益處?”
“這就是他的本事了,”男人雖還笑著,卻輕輕皺起了眉頭,嘆道,“我也未曾想到這孩子能做到這般地步,竟將一盆髒水潑到自己身上,只為了他那個不願認他的母親。”
秦潼皺眉道:“什麼意思?”
“小秦大人怎麼什麼都來問我?”男人笑得溫柔,“查案該是捕快的活呢,我一個殺人犯,哪有道理來替你查清人家家門裡的私事。”他說完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袖,斂起神色淡淡道:“好了,與你說了這麼多,也該送你上路了。”他語氣溫柔,“你放心,看在你父親的份上,我會給你一個痛快。”
秦潼早等著這一刻,不待此人說完便拔出刀來猛地朝他砍去。這一刀又疾又快,攜著風聲直逼他面門。然而下一刻,男人伸手一揮,那把刀就到了他的手上。秦潼踉蹌一步,就見男人拎著刀,抬眼沖自己溫柔一笑。
秦潼瞪大眼睛,然而不等她心生怯意,銳利的破空之聲響起,男人手中的刀應聲齊柄而斷。
門緊接著“嘭”的一聲被踹開,秦潼逆著光抬眼看去,展昭正站在門口,微微喘息著。她還恍惚聽到了白玉堂的聲音,低哼道:“你急什麼,我早說了,這小子命大著呢。”
外面,春意正濃。
作者有話要說:狀態不大好,這部分等全文完結再修吧,有什麼沒看懂的或是看出了bug的可以指出來,麼麼嘰~愛你萌~
捉蟲+小修,不影響劇情
☆、第一回 吾家有女初長成
帶著暖意的風夾窗而入,匆匆拂過桌上攤開的卷冊。窗外是一叢潔白似雪、團如繡球的佛頭青,正和著風兒巍巍顫動著。
秦潼惴惴不安地站在書桌一旁,候著秦旭將手中的簿冊放下,方才輕聲開口喚了一聲父親。她剛從開封府那些惱人的無頭官司中脫身,得知父親已至京城後,便忙忙地趕了回來。
原來秦潼這幾日淨與開封府那位少尹薛琴薛大人周旋打交道,不為別的,卻是那日展昭與白玉堂及時趕到之後,秦潼方松下一口氣,便眼見得那梅花殺手忽地發瘋一般哈哈大笑,笑時口中溢出汩汩黑血,竟是當場吞藥自盡了。
這一樁兇殺案,前後居然共有三人認下殺人罪行,最有嫌疑之人還一命嗚呼,落得個死無對證。薛琴不是那等胡亂判案的昏官,哪裡肯輕易論斷、草菅人命,故而這些日子都在勘察審問。秦潼幾次被叫去問話,早已是磨得沒脾氣了。
然而此案確乎是疑點重重,倒由不得人不起疑心。她私下裡也曾去問過白玉堂,那日怎會與展昭及時趕到?卻原來白玉堂那晚離開客棧後,便尋著江湖路子找上了太行劍宗那個曾挑釁於他的人。這錦毛鼠雖不懂斷案之法,這一步卻走得極准——這接二連三發生之事中,最惹人生疑的便是這個無故與白玉堂纏鬥一番,使他未能及時回到客棧的人。
白玉堂這一遭破天荒放低身段,找了幾位江湖朋友費一番功夫生擒此人。他一番逼迫之下,終於讓這人吐出了實話——他並非太行劍宗之人,乃是受人之託以挑釁為由拖住白玉堂。而託付他的人,便是那梅花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