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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潼把面人塞給小女孩,順勢擠開那少年,蹲坐到地上:“哎呀,你的腳流血了!”她從懷中掏出帕子,“快,擦一擦吧!”
小女孩猶豫地接過了帕子,低低地說了句:“多謝。”
秦潼偏頭挑釁一般瞥了少年一眼,那少年抱劍立在一旁,臉上表情很是精彩紛呈。秦潼故意問那姑娘道:“你怎麼不願起來,可是那愣小子欺負你了?”
“你這人!”那少年有些沉不住氣,“怎麼胡講?”
那小女孩卻點了點頭,說道:“三叔騙我,一定要我回家,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家!”她說著狠狠瞪向身邊的少年。
秦潼沒有聽懂這地道的常州話,但看少年一臉無奈之色,只覺暢快無比,因此看著那小姑娘便覺格外歡喜,於是對她道:“我家便在山下城中,既然我們這樣投緣,不若我邀你上我家去耍?”
小女孩遲疑地去看少年,秦潼一歪身子擋住她視線,嘴上道:“你腳上尚還有傷,我叫我父親去請城中最好的郎中來與你醫治,不然留了疤可怎麼好?更糟的,你將來若成了小瘸子,就找不到郎君啦。”
那小女孩果然流露出擔憂的神色來,少年嘆了口氣,拉了拉秦潼的衣袖,對她道:“既是如此,就叨擾小兄弟了。”
秦潼一把甩開他,哼道:“誰要你來叨擾?我是為了這妹妹!”說完想起這女孩似乎是少年的侄女,不由皺了皺鼻子,後悔自己憑白晚了他一輩。
然而幾人到底年齡尚小,當下秦潼便囑咐這兩人在此地等著,她到城中去尋人幫忙。回了府上,她父親知道她竟然一人跑到山上,氣得險些用鞭子抽她一頓,連忙派人到山上把兩個孩子接回來。直到郎中來過,給女孩的傷腿上過藥,兩人已經安頓好,秦潼方才被允許前去探視。
這少年便是展昭,這年他瞞著長輩帶了小侄女霞兒出來遊玩,不想到了石州城外,霞兒追著一隻松鼠跑到了山上,誤踩了捕獵夾,這才遇到了秦潼。
三人意外相識,又都是相近的年齡,就在霞兒養傷這幾日裡飛快地熟悉起來,只是秦潼隔三差五總愛捉弄展昭。
有一日,她對展昭言道想請他喝酒,展昭再三推卻不下,只得應了。於是秦潼便從懷中摸出一隻精緻的白瓷瓶並兩個小酒盅,各滿上,將一個遞與他,正色道:“正所謂相逢即是有緣,我們今日飲了這杯,他日緣分不盡,必定還有相見之日。”言罷仰頭一飲而盡。
展昭端著酒盅,鼻中聞得一陣奇異的香味,卻不是酒香,心中原本詫異,但見秦潼乾脆利落飲下,於是也打消遲疑,抬手將酒盅一送飲入口中。
下一刻,展昭一口將“酒”盡數噴出,被酸到眼淚都幾乎流下來。秦潼則在一旁拍著手哈哈大笑,邊上有路過的僕人看了,忙不迭遞上水:“哎呦我的小祖宗爺們,這醋也是亂喝的?仔細倒了牙!”
展昭連喝幾大口水,一張臉漲得通紅。秦潼口中自然也酸,接過水來牛飲幾口,笑道:“這是此地特產,拿來招待雄飛哥哥,哥哥可還歡喜?”
展昭說不出話,只瞪著秦潼。秦潼笑嘻嘻的,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道:“我從小就愛喝,這味道雖然稍有些沖,但喝慣了,其實尚好。”
自此之後,秦潼再說些什麼,展昭都必然在心裡想上三遍,才敢回應。
再說眼下這會客廳中,不待秦潼詫異地瞪著展昭說出什麼,上首那位老爺已然開口問道:“你便是石州捕頭秦潼?我且問你,古董商黃百寶被殺一案,可是由你調查勘定?”
秦潼不由一怔,不著痕跡瞥一眼父親,卻見父親只是低頭品茗,仿佛不曾聽到自己被質問一般。她躊躇地頷首道:“正是卑職。”
那位老爺虎目威嚴瞪視著秦潼,道:“既是如此,你且說說,李慶一個文弱書生,如何將身強力壯且習過拳術的黃百寶一刀刺死?”
秦潼頭皮一麻,知道此事不好應付,當下打點精神回道:“稟大人,黃百寶橫死當日曾與李慶發生口角。並且事後李慶家中搜出兇器、血衣,此案人證物證俱在……”
“本官問你,他一個文弱書生如何能夠殺死可與數個大漢周旋打鬥的黃百寶!”那位老爺一拍桌案,“好生答話,休要顧左右而言他!”
秦潼膝蓋一軟,險些跪倒,這位老爺端的是有些氣勢。她心中七上八下,數次去看父親,卻沒得回應,只得硬著頭皮答道:“稟大人,卑職曾率眾捕快前往捉拿此人,這賊人兀的兇惡,打傷我兄弟數人方才就擒……”
“荒謬!”那位老爺又是一拍案子,茶杯都險些跳起來,“那李慶左手天生殘疾,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打傷你們衙役數人!”
秦潼聞言心中也不由有氣,梗著脖子道:“卑職所言句句屬實,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傳當日執勤的弟兄前來,一問便知!”
“放肆!”這位老爺拍案大怒,駭得秦潼“撲通”一下應聲跪下。
“本官問你,這黃百寶如何被刺身亡,你且細說!”半晌,老爺冷冷地看著秦潼,開口問道。
秦潼早出了一身冷汗,但到底穩住心神,答道:“黃百寶脖頸被砍一刀,當場斃命。”
“你可看過驗屍格目?”老爺語氣森嚴,步步緊逼。
秦潼咬牙答道:“卑職看過,”她暗暗握緊拳頭,“這一刀自左至右,險些將黃百寶腦袋砍下,乃是一個左手力氣極大之人所為。”
“既是如此,”老爺冷冷問道,“你又是如何斷定,那左手殘廢的李慶,便是殺人兇犯?”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
☆、第三回 舊案疑情心生妄
會客廳中仿若死水一般沉寂,秦潼跪在廳中早已汗流浹背。她半晌才開口答道:“當日卑職前去捉拿李慶時,親眼見得此賊左手用刀熟練至極,分明便是假作殘疾、混淆耳目。”
老爺冷笑道:“只怕不然吧,那李慶自小殘廢,難道他孩提之時便知日後殺人,因此假作殘疾二十餘年?”
秦潼啞口無言,調查之時種種疑點清晰浮現眼前,她攥緊拳頭,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這位老爺冷冷道:“這般查案,如何能叫百姓安心!人命大如天,豈能兒戲!虧你還是一衙捕快,小小年紀竟也懂得應付差事、草菅人命!”
秦潼從小到大,除了父親誰還這般責罵過她?淚水早在眼眶之中打轉,拼命忍著才未曾流下,當下啞聲答道:“卑職失職,但憑大人懲處。”說著俯身磕下頭去。
座上,她父親秦旭終於輕咳一聲開口道:“雲盛,你且先下去。”
秦潼死死咬著牙,低頭應道:“是。”說完撩袍起身退出門去,沒走幾步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下來。她自覺丟人,掩了面急急而走。苦茶在身後連追帶趕,秦潼也不曾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