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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秦潼一面伸手抹去已流到脖頸上的冷汗,一面輕聲答道,“那下面一個是我兄弟,另一個才是兇手。我本來要和兄弟一塊下井查看密道,因他輕身功夫好便讓他先下去,不想我再要下去時卻被兇手從後面打倒。”她胡亂用衣袖抹了抹臉上的汗水,懊悔道:“是我不好,現下兇手也跳了下去,我只怕我兄弟一時不備,被這兇手傷了性命。”
白小姐聞言又側耳細聽了片刻,安撫道:“你不必著急,我聽他們兩人都氣息悠長,不像是受傷的模樣。只是下面這麼安靜,想來二人正僵持不下。”
“你說得輕巧,”秦潼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只能自己瞎著急,“下面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這可怎麼是好?兇手逃了還是事小,若是他傷了我兄弟可怎麼辦?”
白小姐聞言拎刀冷笑道:“左右他得從這井裡出來,只要他出來,便少不得要吃我一刀。”秦潼卻道:“你不知道,這井下另有密道通向別處,若是真叫兇手逃了,你在這裡能等出什麼來?”
“這密道通向何處?”白小姐問秦潼,又對她道,“你去那裡候著,咱們兩頭堵死他,看他還怎麼跑。”
秦潼怎麼肯離了此處,只道:“我又不曾下去,我怎麼知道?咱們還是想個法子下去瞧瞧,再不濟也能幫幫我兄弟,把那兇手擒住。”
“就你這副模樣,下去只能是添亂罷了。”白小姐聞言啐她一口,聲音壓得極低說道,“你還是個姑娘呢,穿得男不男、女不女也就罷了,怎麼出門在外也沒些傍身的武藝,不知怎麼活到今天的。”
秦潼立時呆若木雞,也不知白小姐怎麼忽然看破自己的身份,她只吶吶道:“我、我怎比得上姐姐,還會飛檐走壁、舞劍弄刀。”她又想起展昭,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央求道:“姐姐,你武藝高強,你下去替我看看吧。”
“那是你兄弟?你急成這幅模樣,”白小姐笑道,“我看不像你兄弟,倒像你情郎。”
秦潼臉漲得通紅,再不想白小姐知道她是女兒家後,連這樣的話都說得出口。她到底還是正經人家的孩子,哪裡比得白小姐自小拜師學藝、遊歷江湖來得野性難馴。
“你也用不著心急,”白小姐看秦潼的模樣,朝井下努努嘴道,“我聽得下面方才有打鬥之聲,現在又有人說話,想來是你兄弟贏了。”
秦潼急忙問道:“姐姐怎麼聽出來的?何以見得是我兄弟贏了呢?”
“若是兇手偷襲得手,必然會殺人逃走,還有功夫說哪門子的話,敘舊不成?”白小姐說罷拎著秦潼起身,道,“咱們現在可以下去了,你先往下頭喊一聲,免得你兄弟把咱們當成幫兇橫刺里給上一刀。”
秦潼趕忙朝井下喊了一聲,果然展昭回應道:“下來吧。”秦潼喜不自勝,白小姐看在眼裡不由冷笑一聲,伸手將秦潼後領一抓,一縱身兩人便躍到了井中。
那井下面果然地方寬敞,不似一般的枯井底、污泥處。展昭已經將之前被打滅的蠟燭重新燃起,昏暗的火苗將周圍情形照得清楚,果然左邊有一條不知通往何處的地道。
秦潼被白小姐拎著落地,扶了扶身旁的石壁方才站穩。她也顧不得還有外人,連忙上前幾步在展昭面前站定,上上下下看過幾眼方才鬆了口氣,笑道:“可叫我擔心壞了,就怕你出事情。”
“我才擔心呢,”展昭也正打量秦潼,“原本叫的是你,跳下來的卻是旁人,我還以為你被人殺了。”
這話倒是真的,展昭喊過秦潼之後黑衣人便縱身躍下,展昭單單聽得那人下落風聲便察覺出此人比之秦潼更高大沉重些,因此早有防備。果然那人甫一落地便擎著匕首猛地刺過來,展昭自襯若不是之前心下警惕,說不得也未必便能毫髮未損就將此人制住。
然而他原本執著的燭台到底在閃身之時跌落地上,一下便熄滅了。井下頓時漆黑一片,他一面擔心上面秦潼的安危,一面還要應付這黑衣人,因此一時僵持不下。
好在他後來隱隱聽得秦潼的聲音,一顆心落回肚子裡,終於將這黑衣人點倒。他刻意未曾傷他性命,雖說費了些功夫,但待會兒也好問出些隱情來。
展昭與秦潼這廂說著話,白小姐卻大步走到委頓在地的黑衣人身邊,伸手扯下了他的蒙面黑巾。
“郭少公子!”秦潼不由大驚失色,脫口道,“怎麼會是你?”
郭鍾與展昭纏鬥半晌、失手被擒,早知事情敗露,也不辯解,只是冷笑道:“你竟也命大,可恨我方才看你年紀尚小,一時心軟、未下狠手,不然你早到地府去與花芸生那狗賊作伴去了。”
“我與你何仇何怨,你竟要害我性命?”秦潼聽得心下後怕,躲在展昭身後大聲問道。郭鍾卻冷冷道:“你與我無仇無怨,但你要查出那條密道,我卻不能容你活命。”
展昭沉下臉色來,冷冷道:“郭公子,你傷天害命已是犯了死罪,如今還說些什麼容誰活不活命的話。明日我便稟明老莊主將你綁到衙門問罪,希望郭公子屆時也能這般硬氣。”
郭鍾冷笑一聲並不答言,展昭上前一步正要拿他,白小姐卻搶上一步擋在中間。只見她冷眼看著郭鍾,問道:“郭靜寧,我只問你一句,我哥哥可是你殺的?”
郭鍾定定地看著白小姐,聽到此處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他笑得難以自已,以致竟流下了眼淚。然而秦潼聽著郭鐘的笑聲,卻只覺心頭一陣難過,仿佛他那笑聲之中飽含著悲愴殤痛一般。
白小姐“噌”的一聲拔出刀來橫在郭鍾頸上,冷冷道:“你若承認害我兄長,也不必上衙門去了,左右你父親有辦法將你撈出來。看在你父子二人多年照顧我兄妹二人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痛快。”
“青蓮,你殺了我吧。”郭鍾仍在笑著,他躺在地上,抬眼正能望到井外的天空。只聽他喃喃道:“你以為湘蓮死後,我還能獨活嗎?”
白小姐持刀的手輕顫起來,她低喝一聲:“閉嘴,問你話回答就是,不要攀扯其他!”
“怎麼,你仍看不過眼是嗎?”郭鍾神色忽然平靜下來,眉眼間說不出的溫和,“不過不要緊,我一死,便能永遠和湘蓮廝守了,你們誰能攔得住我們?”
“住口!”白小姐怒喝道,她似是氣極了,整個人都微微顫抖著。秦潼在一邊冷眼旁觀,聽著這原本訂親的兩人如同仇人一般冷眼相對,心中微覺怪異。
展昭到底年紀大些,已經聽出些不對來。他有心叫秦潼先行迴避,又覺太過刻意,怕秦潼生起疑心來反倒要追問到底。
郭鍾聽著白小姐喝罵她,卻也不氣,只是低聲道:“青蓮,我一直將你當親妹子看待,如今命在頃刻之間,有些話,也是代湘蓮囑咐你。他走得急,不然一定會將你安排妥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