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頁
時間的力量, 是積累, 當足夠的積累沉澱在一起,會讓一個人發生質變。十年時間就足以讓一個人面目全非, 孟寒星經歷的何止十年?
“你從來不傻, 你的母親也不傻,相反,你們都是頂頂的聰明人。”孟靜岩說到這兒, 笑了,他不是認為她們蠢, 他是認為自己太聰明。
沒有誰能是永遠的嬴家, 今天是他輸了, 他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夠永遠坐穩嬴家的寶座,別下來。
“不管你承認還是不承認,你都是我孟靜岩的女兒,你所得到的一切, 都是我的延伸,你的身上,同樣流著孟家的血。”
孟寒星對此,很想告訴孟靜岩一句話。
一個人的性格,取決於教育和周遭的生長環境,而非玄之又玄的血脈。
她真正的成長,是在現代,是在宮裡,她在孟靜岩身上只學會一件事,有些人,足夠厚顏無恥。
“我即將與太女成親,我們不會有子嗣,你身上的血,會終結於我,一如我將會終結你的生命。”孟寒星想親手取了孟靜岩的命,以此告慰她的母親。
還有她曾經經歷過的所有痛苦。
孟寒星轉身離開,她和孟靜岩之間,算是徹底了結了。
之後,孟靜岩於家中服毒身亡,他死前被剝奪了官位,死後甚至連孟家的祖墳都進不去,因為孟家族人說,他們沒有一個這樣丟臉的族人。
孟靜岩落此下場,還要感謝女帝吳婉玉,孟寒星覺得,吳婉玉在下手殺了先帝時,或許就知道了真相。
身為朝廷二品大員,最後連一點兒體面都沒有,孟靜岩拋棄一切,奮鬥一生,賠上了那麼多無辜者的命,不過枉然。
“寒星,怎麼還不睡啊?過兩天就要忙了。”
姜平月半夜出來溜達,就瞧見孟寒星靠坐在欄杆處,看著天空發呆。
好吧,其實她也不是半夜隨便溜達,是她批改完公文後,發現孟寒星在外頭吹冷風,才拎著披風出來的。
孟寒星肩上一重,身上暖和了不少。
姜平月順勢握住孟寒星有些微涼的手,放在手心搓熱,然後坐在了孟寒星身旁,為她擋風。
孟寒星抬眸,湊過去親了口姜平月,最近她和姜平月的關係突飛猛進,兩個人總算感覺到了談戀愛時的膩乎勁兒,每天都是親親抱抱。
“過兩日要開始準備成親的事,我想了半天,還是覺得心裡不踏實。”孟寒星覺得她可能是婚前焦躁,畢竟她活了那麼多年,都沒想過跟誰成親,跟誰一起生活。
姜平月其實也挺激動,她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終於抱得美人歸。
“有什麼不踏實的,成了親,才算是真的踏實了。”姜平月上前,伸手將孟寒星摟入懷中。
孟寒星靠在姜平月的胸膛,微微閉眼,“我從沒有想過,有一日會與你一起成親,也沒有想過,原來我所在意的事,其實很簡單。”
一切都不難,也不複雜,一如柳妍玉的死,一如吳婉玉如今的君臨天下。
她們的故事,早已結束在柳妍玉身死那一刻,就算吳婉玉一直留著柳妍玉的屍體,一直想著死後同穴,也不過是自我的慰藉。
人死如時間晝夜,即使太陽會再次升起,也不是昨天的太陽了。
姜平月將頭埋在孟寒星的頭髮里,聞著孟寒星身上好聞的味道,將孟寒星抱得更緊,“我們不會走老路,所以你不要擔心,我此生,絕不會負你,只盼卿憐我,我憐卿。”
說的這樣可憐,好像是個小可憐蟲。
孟寒星被姜平月可憐兮兮的語調逗笑,心上壓著的沉石,都好似被搬開了。
一瞬間,烏雲散去,明月探頭,心上淨朗如月,眸中人兒似星光璀璨。
相伴的戀人共賞明月色,形單影隻的人,也獨立窗前,望著同一輪彎月。
孟靜岩一死,吳婉玉感覺到了更多的空虛,曾經相識的人一個接一個離去,不管是朋友,愛人,還是仇人,都消失在歲月中。
“唉。”吳婉玉長嘆一聲,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她才能卸去白日皇權的威嚴,如同世上無數普通女子般,安靜的呆在一處,追憶曾經的時光。
“陛下,夜深了,莫要站在窗口了。”柳馨為吳婉玉披上衣衫,下意識的去追隨吳婉玉看著的月光,“今日天氣真好。”
月明星稀,最是美麗。
“妍玉去世時,也是這樣一輪彎月,我一直在等她,一直不相信她會那般絕情,移情別戀。”吳婉玉低頭,伸手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那時太年輕,只想著要報復她,她懷孕了,我便也懷了孕,初初是想著要她傷心,後來又覺得,我與她一般無二,她便不會難過了。”
“陛下……”柳馨心間一陣陣刺痛,低下頭,她苦笑一聲,“事情已經過去許久,陛下何必再為此煩憂呢?”
她的小姐,早已經走了,走了十七年了。
“若人無煩憂,活的便太過悲哀。如今想來,我從不後悔遇見她,不後悔真心待她,不後悔與她分別。只後悔從未與她說過天長地久,未曾真切的告訴她,我真心愛她。”吳婉玉想,大概是因為她與她的女兒,快要成親,她才會這樣悲傷。
同時,也是快樂。
“小姐想來,也沒有後悔過吧。”柳馨想,她那位最是通透的小姐,定格在風華絕代的年紀,或許是上天對她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