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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去看醫生,居然被告知可能要產生人格分裂。媽的,王正青心想,老子堂堂正正一樂子人,只可能笑裂,不可能精神分裂。
可他確實感受到,自己腦子似乎和身體分離了,總是不由自主地提不起精神。
心情低落著,王正青拖著簡單的行李箱回到老家。家裡人見他悶不吭聲地回來,還以為是受了情傷,被打擊得狠了。
他們不敢問,王正青也不想向老爹報喜:你馬上要有兩個兒子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沒兩天,整天宅在家裡的他,被趕來看店,說是多接觸人對心情好。
王正青:「……」我覺得並不好。
果然,他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生無可戀。嘈雜人聲,失眠,消沉抑鬱,全都是折磨,呼吸一口都是痛苦。
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王正青快要崩潰了,從沒想過人生會遭遇如此慘事,仿佛一夜之間被趕出快樂星球!
今天天空陰沉,王正青趴在櫃檯上,連眼睛也懶得睜開。
外面有人聊天:「聽說沒有,明月山有人跳崖了。」
「聽說了,大概是生活不幸福,給咱們作伴來了嘿嘿。現在的活人壓力真大,工作,加班,真沒意思。」
「可不是。活著的時候都沒意思,跳了也好。」
「從山頂飛下去,解脫的感覺真好啊……你說呢?」
解脫的感覺真好啊……這句話一下子撞進王正青心裡。
等他睜開眼,櫃檯外空蕩蕩,說話的人不見蹤影。
王正青魔怔了似的,拿起車鑰匙,徑直走出去,連店鋪也不管了。
天空陰沉,車裡氣息陰寒。他腦子裡不停循環著兩人的對話,一路越開越偏僻,直奔明月山的方向。
只是到了一個分叉路口,腦子裡有根弦一扯,他手上突然打轉方向盤,放棄了原本的選擇。
這邊好像是……去潭山的方向。
王正青只是忽然想起昨天店裡遇到的道士,長得跟明星似的那個,不依不饒忽悠他給道觀貢獻業績。
要不然,就去看一眼再走……反正也不想活了,死在哪座山又有什麼區別。
王正青動搖了原先的念頭,腦海里劃出前往青崖觀的路線,車子離明月山的方向越來越遠。
說來也奇怪,昨天那年輕道士畫路線時,他明明沒在意,這會兒路線卻好像印在腦子裡一樣清晰。
王正青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態已經到了極度糟糕的地步,僅憑著本能開車。恍惚中,聽到有人對自己說:「哎呀,走錯了,是另一邊。」
那聲音很小,仿佛從極遠處傳來,然而聽得清晰,像是貼著耳邊說話。
王正青下意識就要掉頭回去,這時眼睛一瞥,看到路邊枯草里露出一個老舊石碑。用紅色的漆,刻著「青崖觀」三個字。
石碑表面風化得凹凸不平,看上去有好些年頭,掛滿雜草,應該是給路人的指路石。如果不是冬日裡雜草枯萎,沒了遮擋,他一定注意不到。
看到石碑的瞬間,王正青忽然感到精神一振,好像良久難醫的沉疴有了回春的勢頭,接著就是悚然一驚。
車裡只有他一個人,路上更是連個人影也沒有,剛剛是誰在說話?
完全沒有了掉頭的念頭。好端端的,我去明月山幹嘛?王正青第一次正視這個問題,後知後覺想到自己是去跳崖的。
他驚出一身的冷汗。他媽的,我活的好好的是瘋了想不開去跳崖!
就算再遲鈍,此時也察覺到科學解釋不了的古怪。王正青嚇得半死,想起昨天那年輕道士問他,信不信有鬼,不禁毛骨悚然地猜測,對方該不是在提醒他身邊有鬼吧?!
背上汗毛根根豎立,他抽著冷氣猛踩油門,加速往青崖觀的方向沖。
車子醉酒似的,在路上開出蛇形。哆哆嗦嗦到山下,連鑰匙都顧不上拔,他連滾帶爬下車,恨不得一口氣跑上觀里。
剛才一路上,王正青腦補出無數嚇人的場景。他不知道說話的那東西跟沒跟上來,這種未知的危險才最可怕。
一小股細小的涼風颼颼卷著褲腿,打著旋兒捲起石階上的落葉,這風來的古怪極了。
王正青腿肚子直抽筋,冷汗漣漣。放眼山路上一個人沒有,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距離青崖觀似乎還有好一段台階要爬。
王正青無比悔恨,為什麼不把道長的話當回事,不然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束手無策。
民間傳言裡有說,倘若遇到鬼,人要比它氣焰更凶,使勁罵一頓就能罵走。
王正青極度害怕之下,一邊猛跺腳,一邊大罵壯膽:「我草嗶——,你大爺的別過來!!爸爸我不怕你,識相的給我滾!我日嗶——!!!」
「嗶——嗶嗶——去你丫的,我丫找道長收了你!」
果然罵完膽氣大了許多。
腿上的小風頓時停了,王正青不免一喜,見效真快!
忽然那小風化作更猛烈的大風襲來,吹得他一個趔趄,差點從石階上滾下去。
臥槽,被罵生氣了?
王正青感覺腦門砸下一個大寫的「危」,大叫一聲,奮不顧身地往山上拔腿就跑。
……
工匠們正在抹粉修牆,幾個保鏢一把子力氣,主動幫忙清理雜草。謝不寧打算清理乾淨後把地面都鋪上磚石,顯得平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