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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生福珠竟也跑到他前面,憤怒地注視著長生,一字一字咬牙切齒:「不許你欺負主人。」
「哦,真是感人。」長生面無表情。
一想到僅離北陰大帝的位置一步之遙,被人生生阻斷,就讓他心生暴戾。
「我會一個一個,成全你們。」他眼中滿是殺意。
第一鞭,擋在最前的胡毛三被抽出原形,小狐狸哀叫一聲,落到地上沒有生息。
第二鞭,福珠斷掉左半邊臂膀。
第三鞭,福生雙腿被齊齊截斷。
謝不寧咬破嘴唇,眼淚已是不受控制地流下。
這幾鞭子有多狠,讓他們毫無還手之力。原想拼死一博,這時才發現竟和對方拼命的機會都沒有,全身上下,沒有一點可用的東西了。
用牙齒撕破尚未癒合的手指,沒有武器,他就用鮮血和著淚水在手掌、手臂畫符,把自己當作武器。
對於地上的小鬼和狐狸,長生看他們如看死物。
目睹前三位的慘狀,大黃鼠狼嚇得兩股戰戰,尾巴都不自覺夾起來。
可當長生要從他們身上踏過時,黃二用法術苦苦撐起一小塊陣界,把他們保護起來,抖得像篩糠:「你,你別過來!」
它要為謝老師爭取時間,不能讓人過去!
長生低頭看著這小不點,覺得頗有意思,不消煩他動用鞭子,只一腳就把黃二踢個跟頭,碎了它的結界。
眼看擋不住,大黃鼠狼往前一撲,四爪並用,連同尾巴都纏在長生腳腕,用盡吃奶的里往下墜。
可它只是小一隻黃鼠狼,哪有什麼分量,絲毫不影響長生前進的腳步。
謝不寧正在身上畫符,分心看去,只見黃二尾巴踩得血肉模糊,仍死死拖住長生不放手。
大黃鼠狼身上的繃帶也扯落了,舊傷口又滲出許多血,它頭也不回道:「別管我,你要殺,殺了他,三個孩子拜託你……」
都說黃仙狡猾惜命,擅長逃跑,黃二為了三個孩子,卻能完全拋棄逃生本能。
皮毛血肉模糊,因為跟長生較勁,它拼盡吃奶的力,眼冒紅光,顯得更詭異了,可謝不寧不覺得它模樣妖異。
它的尾巴被折斷,眼看拖不住長生,突然,它的四肢開始拉長。
身軀舒展,骨骼在咯啦聲中重組。
它彎曲的脊背逐漸挺直,一眨眼,拖住長生腳腕的變成一個中年男人。
變成人,他的手仍然死死抱住長生,不顧敵人有多強大,五根人的手指緊緊抓牢對方。
也許,這一刻他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人了。
謝不寧的心被撞了一下,受到一股震動。
記得黃二曾坦言,它們夫婦還不足以修成人形,機緣之下得到的一爐香灰被平分給三個孩子,所以大毛二毛和三毛,才能那麼快修成人身。
黃鼠狼想修成人形,不僅得多年苦修,還必須過討封這一關,過程十分艱難。可現在,黃二竟然原地化成人形……
這是為什麼?
連長生都不禁嘖了一聲,興味笑道:「有意思。」
可他並未停下,人形的黃二也擋不住他一踢,發出一聲哀鳴。
長生向前一步,正要跨到謝不寧前面,突然聽他說道:「我知道了,惟人萬物之靈。」
甩了甩鞭子,長生撩起眼皮:「哦?」
他並不介意聽聽謝老師死前的一番見解。
謝不寧頭腦前所未有的開闊,他站的正直,與長生對峙,盯著他慢慢道:「為什麼精怪要修成人身才算圓滿?因為三才者,天地人。」
惟人,為仁,人能成萬物之靈,離不開智、仁、勇三字。黃二修兩百年靈智,慈愛兒女是他的仁德,現在領悟承擔仁德之心的勇氣,他的修行已經圓滿了,無需討過封,即已成人。」
這何嘗不與「道」契合。
長生看黃二一眼,如此弱小,在他看來簡直就是廢物,可謝不寧卻說,他的修行已經圓滿。
「這麼說,他當得起人,我卻當不得仙?」長生露出諷笑。
可是看看,現在是誰把誰打趴下?
謝不寧告訴他:「你永遠不可能成人,更不會成仙。」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符籙落下最後一筆。
長生不再廢話,眼神轉冷,長鞭席捲而去,對著謝不寧胸口。
鞭尾擊中他胸前,謝不寧卻仍站立著,身上漾起一層淡淡金光,在充滿死氣的陰間猶如神仙降世。
天道,地道,人道,鬼道之中,天高、地大、道玄,人卻處於中心。
萬法歸宗,一切源於心之本,有形無形不重要。
什麼是道?
祖師爺曾說,「此身身外本無法」,一切的道,只緣自自己內心而已。
度己度人,這便是他的道。
長生吸收魏長生多年道行,學會他的法術,但他還不能領悟什麼是正道,所以天地不站在他那邊。
心中有慧劍,手中有沒有劍已經不重要了,謝不寧右手成劍指,刺向長生。
先前水潑不進火燒不穿的身體,此時被一道無形的劍意刺破。
感受到謝不寧身上迥異尋常的玄奧力量,長生眼中充滿自我懷疑:「你做了什麼?不,不可能……」
這一劍,灌注謝不寧二十多年來所領悟的道。
進一分,長生身上帝袍盡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