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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慶幸的喜悅並未持續太久。遠遠地,林若玄能看到有人正在撥開人群,以一副悠閒姿態朝他們走來。
林若玄停下腳步,將自己的身子擋在悠然身前。她悄然按住腰間的配槍,祈禱白起可以趕緊過來。
南霽雲將臉埋在圍巾內,呼出一口寒氣。他的雙眼裡沒有情緒。
“礙事的人來的比我早,看來我果然不應該為了消磨證據而匆匆燒死那個女人。”他故意揚聲道。
“嘖,果然是你嗎……”
林若玄抽出配槍,將槍隱入袖中。
南霽雲沒有理會林若玄,而是把目光投到了她身後的悠然臉上。他淺淺一笑,對悠然道:“你還記得我嗎?”
不待悠然回答,他就自顧自地回答道:“不,我想你已經不記得了。”
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朝他們走去。
林若玄舉起了手中的槍,聲音冷漠無比:“南醫生,請不要再繼續靠近了。”
南霽雲如同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只抬眸掃了她一眼,並未停下腳步。
“我再警告一遍,請你不要再靠近了。”
她拉動槍膛。
南霽雲終於停下腳步,卻非因為被林若玄的警告震懾住。他輕笑起來,從上衣口袋中拿出槍來,槍口直指林若玄。
“這東西,我也有。”
“哈,那你真棒。”
林若玄滿臉不屑,心裡其實還是有些慌的。她對自己的槍法有自信,但多少也害怕是否會誤傷平民。南霽雲大抵已經是個亡命之徒了,如果發起瘋來對著群眾掃射,那可就糟了。
她沒有發現,自己握著槍的手正在顫抖。
南霽雲滿意於手中這把槍對於林若玄的牽制力。他不急不躁,邁步朝他們走去。
然而白起率先阻斷了他的道路。他自房檐一角跳下,躍到林若玄與南霽雲之間。
“二十三號,放下你的槍。”白起正色道。
聽到這個稱呼,南霽雲很明顯地愣了愣,但隨即又換上了偽善的微笑。
“二十三號……這真是個久遠的名字……”
第42章 黑白40.0
南家大抵是整個小區的住戶最羨慕的人家了。
南楊與王筱綺就職於大型生物製藥公司,年薪頗豐。南家有子名霽雲,聰明活潑,是所有人口中的“別人家的孩子”。
人們都覺得,南家大抵是模範家庭的標配了。但他們不知道,南楊和王筱綺每日都在傾聽稚童的痛苦叫喊。
生物製藥公司只是幌子,他們真正的工作是——
BLACK SWAN科學家,QUEEN項目研發人員之一,致力於激發evol。
日常工作就是穿梭於各“實驗品”中,觀察他們的情況,並及時調整激發evol的方略。
第一批次的QUEEN項目是一場大失敗。十二人,因為劑量事故,全員死亡。因而第二批次的實驗召集了更多科學家,以免悲劇再度上演。南楊與王筱綺就是二批次中納入的科學家。
二批次共十一個樣本,為了與上一批次進行區分,二批次的試驗品順延了上一批的序號,以年齡排序。
年齡最小的二十三號有著與南家兒子近乎相同的面容,年齡也一樣。每每看到他,王筱綺總是不免動容。
但最小的二十三號體質最差,經常會暈倒吐血。他們都說二十三號是“殘次品”。如果情況再惡化下去,二十三號極有可能會被提前處理。
得知這個消息,王筱綺陷入沉思。她整夜整夜無法入眠,腦中皆是那張與自己兒子相似的面容。
如果說南霽雲是家養的高貴波斯貓,那二十三號就是徘徊於地獄邊緣的可悲野貓。
她很慶幸,她的孩子沒有遭受那樣的痛苦。
終有一日,波斯貓見到了野貓。
誤闖入狹小幽暗的房間內,南霽雲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二十三號。
病態的友情在陰暗的角落肆意瘋長。南霽雲喜歡這個與他同歲的孩子,二十三號也喜歡著與他長相相似的富家子弟。
“二十三號,你好瘦啊。如果你再胖一點,我們肯定就一模一樣了。”南霽雲笑著說。
後來的後來,南霽雲確實與二十三號一模一樣了。
急性白血病讓南霽雲迅速消瘦下來,雙目再無往日的神采。從確診到去世,只不過一個月爾爾。
臨終之際,他最後念叨的一句話是——
“媽媽,二十三號在哪裡?我想見他。他好可憐……”
以唐朝名將為名的孩子,並沒有繼承父母的厚願,早早地離世了。
二十三號。二十三號。
迴蕩在男孩瘦骨嶙峋的軀體之中的名字,讓身為母親的王筱綺心碎不已。她終日以淚洗面,工作時難以集中精力,甚至不止一次地將腐蝕性藥劑倒在了自己的手上。
二批次並不成功,雖然沒有全軍覆沒,但毫無成效,三批次實驗已提上日程。
王筱綺與南楊退出了BLACK SWAN。抽身前,他們偽造了二十三號的死亡,把他帶離魔窟。
兒子臨終前仍念念不忘二十三號,王筱綺覺得好好對待二十三號可以滿足已世兒子的悲願。
南霽雲的死亡證明還未開出來,理論上,南霽雲依然是活著的。二十三號與南霽雲幾乎一模一樣,不會有人猜出來的。
於是,年僅五歲的二十三號成了南楊與王筱綺的兒子,或者確切的說,成了南霽雲。
“真是一對偽善的夫婦。”
——十二歲的二十三號面帶同樣偽善的微笑如是說。
二十三號。二十三號。
二十多年來聽慣了“南霽雲”這個名字,忽然有人以這個古老的稱呼叫他,南霽雲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回憶先他一步反應過來,二十三號如同尖銳的倒刺,勾起過往醜陋的記憶。
瀰漫在鼻端的消毒水氣味,直入胸腔的微涼純氧,勢要將靈魂從軀殼剝離的撕裂之痛,這曾是他每天都經歷過的痛苦。
他停下腳步,卻未放下手中的槍。
“那女人把什麼都告訴你了嗎?”他輕笑著問白起。
“沒錯。南霽雲的醫療記錄,二十三號的體質報告,QUEEN項目第二批次實驗記錄複印件,一切能夠證明你身份的文件,我全部都找到了。”
“呼,原來她早有戒心了嗎?”南霽雲臉上顯出些許不滿,“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應該為了多折磨她幾年而把她送到療養院去的。真是……自絕死路。”
“你殺了你的養母……”白起咬牙道。
南霽雲聳肩,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我可不屑於她的養育之恩。況且南楊是死在了我手上的,她當然也該如此。”恍然大悟般,他笑了起來,“對了,你們想知道我如何殺死我的‘父親’嗎?”
不等他們應聲,南霽雲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其實醫療糾紛完全不至於讓南楊這種小人羞愧到願意自殺的地步,而且在他被我殺死的那天,醫療糾紛就已經基本解決了。他啊,其實是被我親手從醫院頂樓天台推下去的哦。”仿佛自己做了什麼壯舉,他吃吃地笑了起來,一時竟沒有喘上氣,“這一幕還被我錄了下來,發給了王筱綺,所以她的精神才出了問題。你想像得出她那時的表情嗎?我現在每次想起來,都會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