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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點著頭,像是妥協了他的回答,但眉眼間夾雜著慍怒的無奈卻表明了他的立場——他是絕不會輕易妥協的。
他扶起倒下的椅子,卻沒有重新坐下,而是把椅子靠近桌邊緣放好後,快步走出了審訊室。
他已經質問高平很多次了,但高平始終沒有吐露出什麼。白起原以為高平可能是個嘴硬的人,現在冷靜下來一想,高平什麼都不說,可能只是因為他知道的事情沒有那麼多。
白起抬眼看了看懸在走廊牆上的掛鍾。
他在高平身上浪費太多時間了。
他還有27個小時。這點時間應該足以讓他將戀語市的每個藏污納垢的陰暗角落搜查一遍了……吧。
高平是個狡猾的危險罪犯,但絕對不是一個聰明的傢伙。就算認清了這一點,白起也不想拱手用高平將林若玄換回來。
高平還有可以挖掘的地方。
白起忽然很想要貪心地同時找回林若玄,並且同時將高平繼續關押。
這樣未免太過理想化了,產生這種念頭的那一刻,白起都忍不住嘲笑自己。
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趁早找到林若玄。在二十八人的怪物手上哪怕只是多逗留了一秒,後果也是難以想像的。
他不再猶疑,跨上摩托車疾馳而去。
流連了一夜的雨直至傍晚也沒有停下,遠方的天際響起雷聲。
看著撕裂天空的閃電,白起不由得想,他的天才弟弟白朮或許又在執行什麼任務。
林若玄在雷聲中驚醒。
說是“驚醒”,其實並不完全恰當。事實上,林若玄一直處在介於昏迷和清醒之間的狀態。被蒙住的雙眼讓她的視線墜入可怕的黑暗之境,有時候哪怕是睜著眼睛,她都無法分辨自己是否醒著。
傷口自然傳來整整劇痛,但脊骨已經不再痛了。她有些昏昏沉沉的,總是在做夢。
做夢不是什麼壞事,至少意味著睡眠酣暢。但如果做了可怕的噩夢,就絕對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特別是半夢半醒之間,夢到的內容尤為真實。
很不幸,林若玄就是一直都處在半夢半醒狀態中的倒霉人。
她夢到一個黑影朝她靠近,狂風揚起他身上黑色斗篷。他手持一把巨大鐮刀,刃處反射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銀色光芒。他揮起鐮刀,直朝林若玄的脖頸而去。
林若玄被夢中的人嚇醒,隨即又墮入下一個夢境。她分明知道這是夢,她看到的一切都是大腦構造出來的虛假之物,但卻總是下意識地認為眼前的怪異東西是真實的。
突如其來的雷聲瓦解夢境,林若玄徹底醒過來了。她依然有些迷迷糊糊的,腦袋痛的快要裂開。
監督她的男人打了個很響的哈欠。
“雷電那傢伙,做事情也太顯眼了吧……”他不快地抱怨道。
她感覺不到飢餓,可能是痛感占據大腦,讓她無心感觸其他。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不知道自己已經多久沒有喝水了。
林若玄覺得她的舌頭幾乎都要和口腔黏連在一起了,苦味瀰漫在整個口腔內。不只是喉嚨,好像連氣管都已經被風乾了,呼吸的每一口空氣仿佛來自撒哈拉,勢要榨乾她的每一絲水分。
就算要死,也不能這麼痛苦的死去。
為了改善臨終體驗,林若玄決定抗爭一把。她努力地發出聲音,但因為有膠帶粘著嘴,她的聲音很輕,被雷聲完全掩了去。
終於,在雷聲的一段間隙期,她的聲音終於被男人聽到了。他走到林若玄身旁,粗糙地撕開膠帶。
“幹嘛?”
“可以……給我一點水嗎?”
男人不耐煩地把膠帶往地上一扔,應道:“行行行。”
他隨手拿了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擰開瓶蓋,很粗暴地灌入她的嘴裡。
毫無徵兆地被灌了一嘴水,林若玄不小心嗆到了。但身體急需水分,她強忍著喉嚨的疼痛,貪婪地喝著水。
一瓶水很快就被喝完了。實際上林若玄真正喝到的不多,大部分水都被不小心潑到了她身上。
驚雷再起,霎時照亮了屋內的昏暗。被水濡濕的襯衫緊貼在林若玄的身上,男人起了邪心,伸手探入林若玄的衣衫內。
林若玄一愣,陌生的觸感讓她渾身不自在。她扭動身子,企圖擺脫男人。
“別掙扎啦。”
他把另一隻手也伸了進去。
“你想做什麼?!”林若玄幾乎是尖叫著質問道,“與其用這種方式羞辱我,還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放心,你不會死的,上頭不讓你死。監視了你這麼久,我總得要些報酬。”
他笑了起來。
“拿開你的手……拿開!”
男人絲毫沒有將林若玄的話聽進去,雙手愈發不安分。
林若玄尖叫起來,顧不得傷口的疼痛,瘋狂掙扎。男人討厭她那幾乎要穿破鼓膜的尖銳叫聲,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而林若玄卻咬住了他的食指。
他發出了一聲可怕的慘叫。他試圖抽出手指,但卻殊不知羞恥感和憤恨讓林若玄拼盡了渾身力氣撕咬。
他不停踢打林若玄的腹部,捏著她的腦袋往地上撞,竟還是不能讓她鬆口。最後,以被林若玄生生咬下一整塊肉為代價,他才將手指拔了出來。
看著鮮血漓漓的食指,男人暴怒了,瘋狂用腳踩著林若玄,直到她連嗚咽聲都無力發出,才恨恨走開。
林若玄聽到了他走下樓梯的聲音。她蜷縮起身子,感覺到了片刻的安全。
多麼蒼白且病態的安全感,林若玄都不由得想要嘲笑自己的可憐。
滿嘴血味,喉嚨也溢著鐵鏽氣息。
她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做疼痛了。
肋骨大概徹底斷了,她剛才隱約間聽到了骨頭斷裂的聲音。被男人撫摸過的地方依舊就有噁心的感覺,她想要割掉那些部分。
男人或許失去包紮傷口了。等他回來,她必死無疑,林若玄明白這一點。
她不能就這麼死去。
她想要活下來。
然而她重傷負身,且不說逃脫方式已經決定好,單是她這樣的健康狀況就意味著她沒辦法逃離男人的魔爪。
四下無風,空氣凝滯,她感覺到了絕望。
難道要坐以待斃嗎?
——只要周遭有風,我就會趕來你身邊。
熟悉的聲音。
這是白起曾經給予她的承諾。
林若玄忽然苦笑了起來。這種不切實際的話,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顯然是錯誤的希望。
但如果白起真的可以趕來的話……
除了相信白起,她已經無路可選。
林若玄掙扎著站起身,踮起腳尖隨意朝某個方向直線移動。她的運氣很好,不多久就碰到牆了。她小心翼翼地沿著牆走,尋找窗的蹤跡。
想要讓白起趕來,首先要讓風進入室內。
沿牆走過一個拐角,林若玄忽然感覺到了一個凸起的地方。再過去些,玻璃的涼意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