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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目光誠懇地表達著歉意,隨即又努力揚起了笑臉,試圖說服對方。
“吶,讓我幫你手入吧?治療好之後,再幫你重新塗塗指甲油怎麼樣!”
“不需要……我不需要手入。”
“誒?”
傳入耳畔的低沉嗓音,令少女不禁一愣。
而望著陷入愣怔的少女,清光內心的自責一下子全部湧現了出來,源源不斷。
他明明是知道的……
那滿載著焦急的目光也好,那充斥著擔憂的語氣也罷,少女的一言一行全都深深地印刻在他的腦海,無法抹滅。
他明明是知道的,少女對他的關懷與擔憂,絕非虛假。
他明明是知道的,可吐露出口的話語卻不受控制,成為了傷人的利刃。
“反正……我也不重要不是麼。”
“怎麼會?!為什麼會這麼想……對我而言,你和大家一樣重要啊!”
——“你們對我來說不僅是重要的刀劍、更是重要的夥伴啊,我又怎麼會厚此薄彼呢!”
先前少女開導山姥切時的話語浮現於腦海,與現今迴蕩在耳畔的話語,重疊交織在了一起。
明明是安慰之言,對他而言卻是如此刺耳,如此……令他的心隱隱作痛。
他明明應該是知道的……少女的那份關懷與擔憂,並非只屬於他一個人。
明明一直以來都是知道的,卻也一直以來都選擇了忽視。
直至今日,被他選擇性忽視的事實真真切切地擺在了他的面前,讓他再也無法自欺欺人。
而這,才是他難以釋懷的……真正原因。
少女對他們是一視同仁的。
對身為審神者的她而言,他們都是她無比重要的夥伴。
是啊……重要,卻也僅是夥伴而已。
但對他而言,少女卻是……!
此時此刻,清光似乎終於理清了自己的這份心緒。
渴望更加靠近,渴望更加了解。
渴望著能夠獨占對方的視線,渴望著能夠獨占對方的一切。
他對少女所抱有的感情,早已超越了一把刀對其主人所應擁有的。
然而這種事……又怎會被允許。
思及此,少年不由咬緊了牙,緋紅的雙瞳愈發暗沉。
周圍的空氣也仿佛凝結成了冰一般,徒留難以打破的寂靜,緩緩瀰漫。
沉默許久,清光終是開口:“我先回房間了……主人。”
“不,等等!總之先手入……”
“請讓一下!……我有點累了,想回房休息。”
熟料,少女的未盡之言卻被清光所打斷。
少年的態度極為強硬,似乎毫無妥協之意,實在太過反常。
“清光……究竟是怎麼了…?”
少女難以置信地看向清光,視線卻對上了一雙波瀾不興的暗紅眼眸。
宛若在注視著一片深不可測的汪洋,這使她掩藏於心底的不安愈發加劇。
可清光卻並沒有作任何解釋。
他僅是一臉平靜地與少女擦身而過,將那道始終追逐著他背影的目光撇在了身後。
——這樣就好……
——不再去接近……這樣…就好了……
竭盡全力踏著平穩的步伐,清光回到了屋內。
強忍的淚水決堤,依靠著房門,他終是無力地跪倒在地。
明明已經下定決心,不會再抱有不應存在的念想了。
但此刻,心中那宛如墜入深淵的絕望感,卻令他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動搖。
一切都源自,與少女的朝夕相處間,那份不受控制而逐漸改變的感情。
是不是只要他心中還抱有著這份感情,他就會變得越來越不像原本的自己?
滄海桑田,世事變遷。
然而唯獨有一件事,清光能夠確信它永遠也不會改變——
對如今的他而言,少女已不單單是他的主人,更是成為了他的整個世界。
即便在少女的眼中,他僅僅只是重要的夥伴……並無特殊。
{八}
自那以後,清光就一直拒絕手入。
不希望看到刀劍們違背自身意志的少女,自是不願強迫清光接受治療。
但她必須繼續履行身為審神者的職責,於是她只得努力鍛造出更多的金刀裝,一次又一次,在出陣前將它們交給清光。
每一天,每一天,少女都竭力放鬆心態,在本丸內祈願著部隊的平安歸來。
可放鬆的同時,她的內心又不可避免地隱隱作痛,無藥可醫。
與清光之間的關係沒有緩和,她甚至不知道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越來越遠?明明近在眼前,卻又如此遙不可及。
但或許這樣也好。
維持著這樣的距離,分別之時也就不會過於痛苦了。
那微微發燙泛紅的臉頰也好,那難以抑制的怦怦心跳也罷,甚至於這份壓在心底無法言說的苦悶之情……也終有一天,會在時間的流逝下磨平消褪吧。
少女選擇了將未盡之言埋葬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