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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溫柔鄉。
不為自己,就僅僅是為了亓徵歌,陸蓮稚暗下決心——她也要做出些改變。
變得更可靠,變得更沉穩,更像個能為人遮風擋雨的人。亓徵歌給了她歸處與前路,她也要為亓徵歌披荊斬棘。
陸蓮稚方才沒了她爹爹的那段時日,也曾做過不少怪奇之事。那些事,說黑非黑,論白非白,摻著些令人咋舌又無言的荒唐,總也擺不上明面來。
那時候她年少不諳世事,又失了怙恃沒有管束,一時便總是行事全憑自身,奉信一句我心即道、我身即法,是以也曾受了人矇騙、為人利用。
好在那時候還有杉遲雪,將她從泥潭的邊緣拉回。陸蓮稚這麼些年在外闖蕩,倒是當真從未忘卻過杉遲雪,不論陸蓮稚走得有多遠,也還要定時回汴京里去瞧瞧她。
有了這樣一段年少經歷,數月前她為亓徵歌斬盡那一船賊子時候,便也就不意外地清晰看到亓徵歌眼中的懷疑與微驚。
驚她出手悉是殺招,招招見血、疾如雷電。疑她非為正道、邪字蒙心。
陸蓮稚總是如此,她家從沒有什麼固定的“陸家劍法”,也沒有什麼花里胡哨的傳世秘籍。她的招數路子,從來都是她行走江湖吃百家飯、見百家斗時或求來習得、或偷師融會而來的。
她手法總是多變,但真正遇事時卻並不是朝中武道所崇的“點到為止”、“留人一線”,而是泥潭中翻滾、煉獄裡求存的殺手之道——先發制人,斬盡殺絕。
亓徵歌的懷疑是情理之中的,但陸蓮稚問心無愧。她手中的劍,她心內有道。
陸蓮稚曾一度以為亓徵歌會因此而退卻,但意料之外,亓徵歌卻沒有作過多懷疑。她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一番對視,便選擇了相信。
這樣的亓徵歌,教陸蓮稚該如何是好?
她漸漸沉溺其中,早就丟盔棄甲。
眼下冬日融融,風緩雲輕,陸蓮稚雖在同崇明一搭一搭鬥著嘴,但她的思緒、她的心念,此刻悉都系掛在了身側一人之上。
來日方長,山河多嬌。她想著想著,眉眼都彎作了一泓清泉。
自此前塵可忘卻,而今來路滿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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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想什麼呢!你這什麼表情!?”崇明見陸蓮稚忽然說著說著便沒了聲兒,一時氣急敗壞:“我問你話呢!”
“嗯!?”陸蓮稚回了神,不由得偏過臉看向崇明,笑得有幾分刻意:“你方說了什麼?我並未掛心,沒聽見。”
果不其然,崇明氣得冷哼。
“她問你,要不要同我去她家住些時日。”亓徵歌捏了捏陸蓮稚五指,輕聲提點。
“還是亓姐姐好,”崇明對亓徵歌向來有好感,一時不由得薄怒懈作巧笑,“姐姐要不要來?我父親衛侯府人多,母親的公主府清淨,都是落腳歇息好去處,比縝哥哥的清平府要好些。不過我那郡主府就不合適去了,沒人煙的。”
亓徵歌對崇明笑了笑:“我都行。”
我都行的意思,就是都看陸蓮稚想法了吧?崇明噎了一下,氣哼哼再度看向陸蓮稚。
“喂,來不來啊,好吃好喝招待哦!”崇明到底還是想留陸蓮稚的,面色雖然還有些不自在,但還是選了好話說。
陸蓮稚不知在想些什麼,神色先恍惚了一下,然後竟然紅了幾分。她回過神來,趕忙對崇明擺了擺手,道:“嗯……這個我看不是很方便,我要同她還有事的。”
崇明見陸蓮稚神情不對,一時還以為是曾與人有過什麼江湖約定不好啟齒,便也心思大地沒有多問。
她擺了擺手:“哎。算了,不住就不住,那走之前來找我,我給你送個行。”
崇明神色與語調中沒有任何的詢問意味,十分篤定。說完,她便上上下下將陸蓮稚打量了一遍:“你聽我說話沒有?做什麼從方才起就一個丟了魂的樣子?是不是要死了?我看你也別出朝京了,我這就給你尋個好棺木葬了罷?”
眼看著崇明說話又不客氣了起來,陸蓮稚不由得嘖嘖搖頭,也不回答她,只另起話頭問道:“好些日子不見況姐姐,她怎麼不來管管你這嘴?”
提到衛況,崇明有幾分不滿,環胸賭氣道:“她憑什麼管我!”
這些日子衛況回了衛侯府,既要打點府中事務,又要忙於跟著長河四處走動,一時竟連同旁人說上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崇明好幾次想要同衛況說說話、同她一道走一走,都被婉言拒絕。
就連昨天夜裡自己那樣難受,衛況連看都沒來看自己一眼。
崇明想著就來氣,但又靈光一現,——她想到衛況前些日子好像說過,今日要同長河一道去山上皇廟裡住幾日。這算是得了個大空閒了,她要找個機會把衛況從她母親身邊帶走、同她二哥一道去散散心才好。
崇明覺得這想法妙極,登時一拍手,也不再同陸蓮稚扯有的沒的了,翻身跨上了牽著的那高馬,邊拉著韁繩邊急匆匆道:“記著千萬要來找我哦,不然我會生氣哦!”
說著她便夾緊了馬肚:“今日還有些急事,我就先……”
後面的話聽不清了,崇明早跨馬飛馳,身影遠去了。
“……”陸蓮稚眼疾手快將亓徵歌擋在身後,亓徵歌倒是沒事,她卻實打實吃了崇明飛跑時帶起的一嘴灰。
“我呸。”陸蓮稚抹了抹臉:“什麼人哦,說風就是雨。算了,我們也收拾一下,帶你去別的地方玩。”
亓徵歌撥了撥陸蓮稚有幾分散亂了的鬢髮,輕聲問道:“嗯。不過為什麼不方便?你有什麼事?”
陸蓮稚反應了幾秒,才知道亓徵歌是在問崇明邀住之事。
她臉忽然紅了紅,又迅速壓了下去,定倒是見長。
“這個……不好說,不好說。”她神神道道搖了搖頭,拉著亓徵歌往清平府中走,準備收拾一番她們那些寥寥無幾的行李。
亓徵歌哪裡不知道陸蓮稚在想什麼?一時又好笑又好氣,卻也沒有點破。
亓徵歌微微嘆出一口氣,心下卻軟軟的又有幾絲微甜。還有一絲或許名為期待的情緒,隱約翻浮。
來日方長,前程可期。她五指微微張開,與陸蓮稚指間相扣,一時如魚遇水,再難分舍。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今天的複習任務在下午好像就做完了,
到了晚上我覺得無所事事不太對,但又不想複習,
所以我轉念一想:我可以寫啊,我為什麼不寫?
所以……我在本來該複習的時候更新了233333
叉會兒腰_(:з」∠)_
第62章 飲酒
朝京中風氣仍然十分肅穆,並未完全從清平王的喪事中走出。
陸蓮稚拎著二人為數不多的幾件行李,同亓徵歌在掛滿素白渡魂燈的街道上逡巡。
朝京里人人都自覺戴上了多禁制,禁販酒、禁吟歌、禁起舞,重重條款雖並未明示,但朝京中所有人也都心照不宣,默默遵守著,不再刻意去荒淫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