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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蓮稚不敢頂嘴,嘻嘻笑著便出了門去。
甫一出門,便看到崇明從外頭又進了來,當真是冤家路窄。
二人一照面,登時便劍拔弩張地對視著,仿佛兩隻樹了毛的貓兒一般,眼看就要掐起來。
氣氛流轉間,眼看著崇明就要拔出腰間金劍,在這無人約束的時候同陸蓮稚斗個你死我活,那方陸蓮稚卻忽然之間,眼神一錯,轉身推開了自己房門。
“喂!”崇明氣得立刻追了上去,按住了眼看就要合在自己眼前的房門,氣惱地沖陸蓮稚道:“站住!你莫不是怕了我!?跑什麼!”
陸蓮稚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神色略有些古怪,仿佛是不甘心又不情願。但這憤懣之中又帶著幾絲情意,竟然頗有幾分纏綿悱惻的心急在其中。
她囁嚅了一會兒,臉上居然微微緋紅。
崇明只聽見她緩緩道:“不行。今晚不行,她還在等我。”
“誰在等你?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你那是什麼表情?”崇明氣惱地喊著。
沒有人回答崇明,只有木門嘭一聲合上的脆響在走廊中迴蕩。
“陸蓮稚!?你是不是對我有什麼意思!?”崇明在外面氣惱地大喊:“我告訴你,你這潑皮南蠻子,沒有可能!絕無可能!你去死吧!沒人等你!”
這叫罵的聲音相當之大,就連亓徵歌在隔間裡也能夠清晰地聽見,陸蓮稚卻權當做過耳雲煙,閂上了門。
依稀間,陸蓮稚仿佛聽見衛況走了出來,低聲說了些什麼,許是在勸慰崇明。但此刻陸蓮稚已經進了隔間,聲音恍惚傳來,令她聽得並不真切。
船艙廂房天頂低矮,陸蓮稚目光放向窗外,浪潮浮涌間是海上生明月、星月齊輝的一派通明景象。
此間心情難以抑制地跳躍起來,陸蓮稚仔細地沖洗了一番,換上衣物後拎著自己衣領嗅了嗅,確認沒有了一絲酒氣,才放下了心來。
想了想,她復又翻找出房間裡放著的牙鹽,對著盥洗盆塗抹著。
待到一切完畢後,她理了理衣襟,思考著待會兒還要不要繼續裝醉,站在亓徵歌房門前抬著手欲推不推的,躊躇了片刻。
她只顧著在外頭思索,卻不知道亓徵歌在房內並未點燈,由是廊中光線早就將陸蓮稚身形勾勒在了房門的格紋雕窗之上。
房內,亓徵歌此刻正裹著件薄衣,靠在床沿等了陸蓮稚有一會兒了,現下看著陸蓮稚站在房門口不敢進來的影子,冷笑了一聲,也不說話,只是繼續等著。
由是陸蓮稚站在外頭,便忽然聽見裡面傳出一聲冷笑。
仿佛大夢初醒似的,她這才注意到亓徵歌房間裡頭是昏暗的。再看看走廊里燈火明明,她登時便反應過來,亓徵歌早就知道她站在門口了。
念及此,陸蓮稚不由急得冒了些汗,哪裡還敢再躊躇。她登時就做了決定,推開門進了去。
“外頭可還舒服?”
甫一進門,陸蓮稚便聽見亓徵歌語調閒適,幽幽開口問道。
“自然是裡面舒服。”陸蓮稚小心地笑了笑,聳著鼻子嗅了嗅,確認自己身上沒了酒味兒,才向亓徵歌靠了過去。
然而陸蓮稚甫一靠近,一股微幽的暖酒氣息就鑽入了亓徵歌鼻中。到底醫者五感皆靈,陸蓮稚就是再用心,這豪飲後的酒氣,卻也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全清。
想著,亓徵歌又湊近了些,靠在陸蓮稚肩頭尋求確認般嗅了嗅,開口緩緩道:“你方才站在門口不進來,在想什麼?”
陸蓮稚肩頭承著她的吐息,一時微癢間心神搖曳,脫口道:“想你。”
亓徵歌向來討厭人油嘴滑舌的模樣,此刻聽陸蓮稚不假思索便胡言亂語,一時不由得動作頓了頓,抬眸看向她,眼眸微眯。
陸蓮稚渾然不覺,見亓徵歌抬了頭,一時心竅洞開,還以為猜透了亓徵歌的心思,便順勢低下頭,猝然吻住了她。
她也顧不得矜持,徑直便伸手撫上了亓徵歌的臉,捏著她的下頜將她齒關打開,傾身將人壓在了身下。
亓徵歌並未料到陸蓮稚竟這般著急,待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已經是處於一種幾乎無法動彈的地步。
她蹙了蹙眉,伸手推了推陸蓮稚。
陸蓮稚柔軟的舌尖正掃過她的上顎,帶起一片酥|癢,感受到亓徵歌的動作後,陸蓮稚不由還是停了下來。
她眉眼彎彎,神思飄搖,摟著懷中溫軟幽馥的亓徵歌滾到了床中:“我真喜歡你。”
語罷,她又刻意討巧地在亓徵歌脖彎里蹭了蹭。
亓徵歌當真很吃這一套,受了這般恭維後,神色和緩了些。
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下一刻,陸蓮稚卻抓起了她的左手,提起了先前幾乎已經被她遺忘了的話題。
對一切渾然不覺的陸蓮稚猶在兀自滿足,揉著亓徵歌溫軟的手,欣喜道:“真想看你撥琵琶。”
說完,她還側過臉笑意盈盈地看向亓徵歌:“有機會可不可以彈琵琶給我……”
這話可說不完了。陸蓮稚清晰地看到亓徵歌的臉色已陰霾了下來,她摸不清頭腦,但還是心裡一跳,下意識緊張起來。
生氣了?
她不由得又回想到被丟在城郊水渠邊的那個晚上,一時大為緊張。
雖說時到如今,亓徵歌不可能再那般將她丟棄在路邊了,但陸蓮稚仍然心下打怵,畢竟亓徵歌力氣也不小,打她一下真的會很疼。
打就打吧,也不怕這點疼。稀里糊塗的陸蓮稚腦中亂糟糟的,終歸只想出了這樣一句話,便一梗脖子,豁了出去,問道:“怎、怎麼了?”
亓徵歌看著陸蓮稚這幅視死如歸的樣子,心下更是氣得好笑:“我彈琵琶給你聽?陸蓮稚,你當我是什麼人?藝伎還是歌姬?養著和親用的公主還是你妓館裡那些紅顏知己?”
陸蓮稚聽到這裡,品出了些滋味來。
到底還是自己說錯話了!她驚然意識到了不對。
想著,陸蓮稚討好地抱緊了亓徵歌,在她胸前蹭了蹭:“她們如何比得上你!我方才是醉了、醉了。你怎麼可能會彈琵琶這般無用又無趣的事!”
這句話又讓亓徵歌聽出了不對味。自己在她眼裡就像是個不諳風雅、不知禮樂之人?
總之此刻陸蓮稚說什麼都是橫也不對、豎也不對。亓徵歌眯著眼,一雙清輝熠熠的眼眸微厲地盯著陸蓮稚。
陸蓮稚見她看自己了,一時如獲大赦,眉眼彎彎、嫵意十足地湊了上去,又想親她。
哪裡能呢?亓徵歌冷笑一聲,將陸蓮稚推開。
她坐了起來,雙臂環胸,四下掃視一番。
“怎麼了?”陸蓮稚心虛,怕得很,也跟著坐了起來,出言問道。
亓徵歌攏了攏衣襟,下了床在房內走動起來,仿佛在找什麼物件。她拿起花瓶,眯眼思索了片刻,又放下轉而繼續搜尋。
陸蓮稚不知道她這是在做什麼,心裡頗為忐忑地看著她挨個兒拿起了房中許多樣擺設,大氣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