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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不看我?”亓徵歌眼神帶著三分促狹的調笑意味,語調卻是大相庭徑的落寞清淡:“陸蓮稚,你是不是討厭我?這幾天都不笑,也不看我。”

    這話出口後,亓徵歌有些驚嘆於自己這毫無技巧的套話方式,轉念一想,路子雖然老,但沒準也會出離有效。

    眼前是初嘗□□的陸蓮稚,恐怕她連想都不會想到自己這是在套話。

    念及此,亓徵歌唇角又微微上翹了些,追問道:“嗯?”

    毫無經驗的陸蓮稚一時完全被亓徵歌拿捏在了手心裡,果不其然心下著急了起來。

    自己看起來太冷淡了嗎?

    念及此,她咬了咬牙,抬起眼回望向亓徵歌,略顯青稚的絕艷眉眼深處是一片清毅與炙熱:“沒有,我怎麼會討厭你。”

    亓徵歌將內心失笑的情緒掩藏得很好,面色帶著三分半信半疑與七分落寞,靜靜看著陸蓮稚,睫尖微顫,也並未說話。此番模樣清雅絕倫之餘,還帶著足能教任何人為之心尖軟顫的柔軟脆弱。

    “我……”陸蓮稚哪見過亓徵歌這般模樣,一時間被她看得神飛天外。  

    二人吐息交纏間,不知是亓徵歌的眼神太過攫人神志,還是她周身的淺淡幽香竟能迷惑人思,陸蓮稚居然恍恍惚惚間就徑直開了口:“我喜歡你。”

    喜歡你。陸蓮稚心下又重複了一遍,眼神明而熾地看著亓徵歌。

    半晌,空氣靜默。只有破曉後林鳥啁啾伴著微風傳來,四下光線微微明亮,是晨間絕好的風光。

    “呵。”沉默片刻,四下安靜到陸蓮稚不由得開始感到心虛時,亓徵歌肩膀才忽然微微抖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清淺如鈴的笑聲。

    她眯起眼眸將陸蓮稚看了一瞬,便忽然鬆開手轉身走開了。

    “?”鼻息間那足以讓人為之沉淪的氣息漸漸遠了,陸蓮稚才回過神來。她被亓徵歌這一聲笑弄得滿頭霧水,總也覺得並不該是這樣。

    難道是過去自己將“喜歡”二字反反覆覆說過太多遍,亓徵歌已經完全失去了興趣?

    陸蓮稚一轉身,這才看到所蓄的水早已滿盈,便也來不及多想,立刻動作迅疾地將那已經溢滿水的容器端起,而後才若有所思地緩緩走回了屋內。  

    她哪裡知道,亓徵歌心下早已經是笑得顫抖了起來,忍盡辛苦還是忍不住笑出了那一聲。

    .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屋,陸蓮稚端著水,眉頭緊蹙,喝了一杯又一杯水,心下頗有些一不做二不休的意氣漸漸滋生。

    喜歡她,愛慕她,再不會是別的情緒。至於這番心意是何時生起,陸蓮稚並摸不著頭緒。

    陸蓮稚心下這樣想著,忽然眼神迸發出十分的笑意,心下也為深深歡喜的思緒脹滿。她這才想起平日裡信奉的先手必勝四字。作為少年人,陸蓮稚向來是直言不諱,又深諳所思所慕之事應當全力拼求。

    念及此,陸蓮稚忽然咚一聲放下了手中茶杯,將正洗著臉的亓徵歌微微嚇了一跳。

    亓徵歌白皙剔透的臉上還滴著水,回頭看了陸蓮稚一眼。這一眼迎著已光芒大作的晨曦,將亓徵歌眉眼勾勒得如煙如霧,儼然一番人間絕景,清絕如仙。

    陸蓮稚心下胡亂跳了起來,頭腦微鳴間露出一個極其繾綣的笑,吞下了方才驚然領悟時沒來得及咽下的那口涼水,緩緩道:“——亓徵歌。”

    第二次了,亓徵歌也忍不住有幾分無奈地笑了起來,若是這次又不了了之了,她以後一定要扒陸蓮稚一層皮報復。  

    念想間,她笑意見深,更是將眉眼襯得不似人間景色:“嗯?”

    陸蓮稚微微上前,眉眼彎彎地看著她,極為認真道:“我喜歡你。”

    亓徵歌又笑了一聲,聲音淺淡而仿佛並未掛心,只背過身先將臉擦拭乾淨,邊道:“我知道。你說過很多次了。”

    陸蓮稚眯了眯眼,待到她擦拭完了,才立刻伸出手抓住了她的右腕。一時間,炙熱的溫度便緩緩渡過亓徵歌肌膚,一絲絲散開。

    “我的意思是,我愛慕你。”陸蓮稚眼底沾染了一片灼而明亮的光海,語調極為篤定,又依稀間帶了少年人特有的張揚桀驁,仿佛是志在必得。

    “嗯?”亓徵歌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置一詞,只微微發出一聲像是疑問一般的音調。

    “我喜歡你,愛慕你。”陸蓮稚逼近一步,眼神帶了十足的侵略性,熾熱的氣息輕輕掃在亓徵歌臉邊,“想要與你深交,一道遊方。”

    “但還不夠,我愛慕你,總還想同你更近、再近一點。再不願離開你。”  

    “我喜歡你。”

    陸蓮稚一字字緩緩說著,語調愈來愈輕、愈來愈沉,最後幾字入了亓徵歌的耳,倒像是亓徵歌自己臆想出來的一般,輕淺到了骨子裡。

    陸蓮稚將一切說到這裡,才恍然心驚地悟到一件事,感到一陣如墮冰窟的怖意,不由得連聲音都為之輕無了起來。

    陸蓮稚在這一瞬之間,忽然便想到亓徵歌雖然從來都對她表現出嘴硬心軟的容忍與放縱,卻也只是一直將她視為朋友來看。

    直到此刻,陸蓮稚才想起,無論如何,她們二人皆是女子。

    若是亓徵歌對她並沒有此種心思、甚至對此並不能夠理解、感到反感,那又該當如何?

    她忽然一陣膽寒,心下開始突突地狂顫起來。

    感到身前的亓徵歌自從她開口,便一動也未動,更是甚至連一字也未說,陸蓮稚忽然感到一陣極為迫切的惶恐,逼著她幾乎要淚眼漣漣起來,攥著亓徵歌手腕的指尖也不由得緩緩鬆了開。

    正垂下了眼睫暗自驚惶之際,耳畔忽然傳來一陣輕笑,極其清淺,卻到底並無絲毫她預想的寒涼嘲諷之意,而是輕快愉悅,仿佛蝶翅帶起的清風,拂過三月春花枝頭。  

    也就是這一瞬間,陸蓮稚仿佛在陰暗的冰窖之中,看到了一束明而熾的光亮,熹微而真實,縹緲卻可見。令她不禁為之顫慄,為之哀求。

    作者有話要說:

    陸蓮稚真傻,太傻了,傻得我都不想承認我認識她。

    亓徵歌(繃緊鞭子):呵呵。

    陸蓮稚:忽然興奮。

    第20章 鼎沸

    一年前,亓徵歌對未來做過種種假設。

    庸庸碌碌,流離一生。或奮起反抗,回到谷內。又或另起一家,自力更生。

    當時她思考不出這些選擇有任何意義,也做不出一個像樣的選擇,直到將近一年過去,她仍未有所決定。

    她不甘於庸碌,卻又疲憊於反抗、倦怠於掙扎。

    可時到如今,一切都仿佛有了另外的可能。無需要掙扎,也無需沉落,陸蓮稚的模樣,就已經是她所能想到未來里最絢爛的圖景。仿佛光,仿佛熱,總之是希望該有的樣子。

    想著,亓徵歌低低笑了起來,微微抬了抬手,湊向陸蓮稚臉旁。

    “陸蓮稚,”她低聲說著,仿佛在向眼前人揭露一個秘密,又仿佛是在對自己低語,“你可知……我為何為宗族所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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