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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伍赫十分詫異,他叼著煙回頭再細看了那看似氣定神閒的年輕人一眼,他皺了一下眉,轉過頭,那雙陰戾的眼睛裡添了些疑惑,「我怎麼看不出他是只兔子?」
「是他妻子親口說的,也許他是有什麼能使障眼法的物件兒也說不定。」他這些,也是聽見桌上的人聊天,好像是從修辟魚那桌一桌傳一桌,說是那女孩兒親口跟那老傢伙說的。
「要真的是只兔子,」伍赫吸了口煙,菸頭火焰猩紅,繚繞的煙霧裡,他眯起眼睛冷笑,「那也就好辦,我記得還剩了點紫燈芯,一會兒結束,將他和他那凡人妻子都殺了吧。」
他語氣輕飄飄的,隨手扔了還剩的半根煙,腳踩上去徹底碾滅。
「他就是老闆嗎?」
另一邊,姜照一湊近李聞寂小聲地問。
李聞寂搖頭:「不是。」
「那你一會兒真的要喝那個東西嗎?」她有點著急。
他低垂眼帘,纖長的睫羽遮掩了他此時的神情,並沒有答她,只是簡短地說了兩個字:「放心。」
他仿佛是在等些什麼,
所以他才有這樣的耐心,看著這些糟糕的鬧劇。
姜照一心裡還是很不安,她有點坐不住,但是她抬眼看到台上的何絡從盒子裡拿出來一撮灰撲撲的毛,硬說是龍腦袋上的毛。
可她看那東西,越看越像一撮兔毛。
姜照一有點摸不著頭腦。
但下一秒,她卻看見趙三春舉了手,台上的何絡微微一笑,「十萬,成交了趙先生。」
「……」
姜照一目瞪口呆。
她看見後來又連著上了幾樣東西,接連好些人舉了手。
簡直就是大型強迫收破爛現場。
用一堆破爛東西來堂而皇之地交換不對等的金錢,這拍賣會唯一的意義,怕就是在盤剝這些精怪的同時,還要欣賞他們被迫屈服,備受羞辱的模樣。
石壁上的紙燈籠紅得像血,它轉啊轉,照著滿洞精怪的影子,陰陰沉沉,冷冷清清。
姜照一看著趙三春的背影,
看他手指蜷縮幾下,最終還是又舉起了一隻手。
台上的何絡笑得滿面風情,「成交」這兩字她卻還沒說倦。
李聞寂在這場熱鬧里始終沉默著,他的手指隨意地輕扣桌面,在昏暗的光線里他看清那一點細弱的瑩光,於是他眉眼微揚,忽而開口輕喚了一聲,「姜照一。」
「嗯?」
姜照一聞聲才要回頭,卻感覺後頸被冰涼的手指輕觸了一下,她腦袋忽然變得很沉,毫無預兆地閉上了眼睛。
及時扶住她的後背,李聞寂順勢讓她趴在桌上。
他才站起身來,便引起了諸多的目光停在他的身上。
台上的何絡笑意一斂,「先生,你是改變主意了嗎?」
誰也沒料到下一瞬,他蒼白的手指在旁邊燈籠上扯下一條不算柔軟的竹篾扔出去,剎那刺穿何絡的腰腹,她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往後,成了扎在木屏風上的一條銀環蛇。
黃皮不防出了這個變故,他一下子站起來,抽了刀往李聞寂面前跑。
帶血的竹篾抽出,那銀環蛇還在地上扭動,剎那間尖銳的竹篾稜角刺入了黃皮的一隻眼睛。
慘叫聲中,鮮血直流。
那些習慣了像凡人一樣活著的精怪們被這一幕嚇得站了起來,可門口有人守著,他們想跑也跑不得。
「不就是個兔子,沒用的東西!」
伍赫把才點燃的煙扔下,一腳蹬開那疼得滾到他面前的黃皮,站起來手中聚了團黑氣打出去,卻根本沒碰到那年輕男人的衣角,便莫名散開。
他臉色一變,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當即轉身要跑,可他卻發現自己怎麼也挪不動一步,好像被什麼束縛住了一般。
他只能驚恐地看著那個年輕男人手上淡色的氣流散出去便如刀刃一般割破了他身邊那隻精怪的喉嚨。
伍赫手底下的精怪們看到這一幕,哪還顧得上守什麼門,一股腦兒地全要往外跑,可他們的身體卻也如伍赫一般動彈不得。
趙三春躲在桌子底下瑟瑟發抖,
卻眼見那衣衫上已經沾了不少血色的年輕男人彎腰抱起那個陷入昏迷的姑娘,一步一步地走了過來。
他踢了一下桌腿,趙三春在底下抖得跟篩子似的,卻聽他開口道:「出來。」
所有來參加鹿吳山這場荒誕的拍賣會的精怪無不是雙腿打顫,互相攙扶著走出那陰冷血腥的山洞的。
他們縮在一塊兒,看著那年輕男人將懷裡的女孩兒交給了趙三春。
「我知道你,」
他平平淡淡地一句話,就讓趙三春腿軟得差點站不住,勉強站直身體,卻又聽他說,「別讓她醒太早。」
「我,我知道了……」趙三春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
難道是在酒店陽台,這個人就已經發現他了?
趙三春看見他冷白的側臉上沾染的殷紅血跡,也看他轉過身,又往山洞裡去了,他不由吞了口唾沫,心裡後怕得厲害。
「你們都走吧,記得回去都別亂說話。」山洞裡的動靜不小,趙三春打了個寒顫,回頭看見那些縮成一團的精怪,他不由開口道。
那原身是修辟魚的老頭大概酒還沒醒透,這一番驚嚇又將他嚇得懵了,他顫顫巍巍地被身邊人扶著轉身,嘴唇發抖地說了句:「這兔子……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