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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就退出房間去了。
姜照一滿臉迷茫,根本沒明白他剛剛擠眼睛是什麼意思。
「你身體還有不舒服嗎?」
她忽然聽見他的聲音。
「沒有。」她半張臉枕在枕頭上,望著他,小聲道。
「你怎麼拿到穹澤花的?」
他靜默地看她片刻,忽然問。
「穹澤花?」
她有點茫然,或是想起昨晚她抱著的那盆花,她恍然,「那個就是穹澤花嗎?」
她記得他之前猜測說,彌羅手裡的那盆穹澤花,很有可能寄居著他的本源之息。
因為沒有一株穹澤花,會像彌羅那盆花一樣,常開百年,從不凋謝。
「那這次是什麼?」她問。
「澤生。」
「澤生……」她反覆揉捻著這兩個字,「澤生就是澤被萬物之生機的意思嗎?」
她抬起眼睛望他,「因為你是神,所以你有能夠令植物生機不腐的能力?」
「是。」
他簡短應聲。
「哦……」從來沒這樣同他躺在一張床上過,他此刻只是這樣偏過頭來看她,姜照一就覺得他清淺的呼吸拂過了她的臉頰,她有點侷促地低眼,「是朏朏,我跟它逃跑的時候,它用爪子扒開了一扇窗,直接就跳進去了,我攔都攔不住,然後它掉到了地板底下的密室……」
說到這兒,她不由看了一眼正在輸液的那隻手,那枚朱紅的戒指在陽光里十分顯眼,「這個戒指,變成了紅色的藤蔓纏在了劍鞘上,我好像一下子就多了許多力氣,把朏朏救上來的時候,它就抱著那盆花。」
「它嗅覺靈敏,跟在滴水觀音身邊,應該已經很熟悉我的本源之息。」李聞寂倒也沒有很驚訝。
兩人之間莫名又安靜了會兒,姜照一沒敢看他,自己躺在他的身側也不太敢動,但沒一會兒,她還是沒忍住開口,「李聞寂。」
他似乎有些昏昏欲睡,「嗯?」
「我是不是有點拖累你了?」她的手指拽著被角。
如果不是這一次被朝雁帶去郁城,她也許永遠不會意識到,自己和他之間的溝壑,到底有多深。
他們之間的溝壑,從來不是壽命的長短,
而是,她作為一個凡人,想要努力地站在他身邊,好像原本就是一件很難的事。
或是聽見她的這句話,他勉強清醒了一點,目光再度落在她的側臉。
「為什麼會這麼想?」他問。
姜照一抿著唇,沒說話,也沒看他。
「姜照一,」
他的聲音溫和又平淡,「你很聰明,也很勇敢,」
「你從來沒有拖累我任何,反而是我作為你的丈夫,似乎還不夠稱職。」
他看著她,「在你之前,我從沒有過任何塵緣,有些事我並不擅長,所以我希望你能夠告訴我。」
他是這樣坦誠又認真。
姜照一遲遲抬眼,對上他的那雙眼睛。
半晌,
她輕輕地說,「你已經很努力了,我知道。」
剛剛那一點掙扎和退縮的心思,似乎又在他此刻看向她的這雙漂亮的眼瞳里,被她自己再度按滅。
他離她這樣近,看著她時目光也很溫柔,可是姜照一還是覺得自己胸腔里的那顆心被壓得很重很重。
「我們是夫妻,那以後,我們……我們可以像現在這樣,」
她又低眼,錯開他的目光,鼓足勇氣,說,「一起睡嗎?」
這似乎真的耗費了她極大的勇氣,她緊緊地捏著被子,臉都憋紅了。
「可以。」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輕輕頷首。
姜照一抬頭,而他看向她的那雙眼睛仍然清澈沉靜,仿佛真的只是覺得在凡間做夫妻,一起睡覺也是理所應當。
但……就這樣吧。
她紅著臉,猶豫了好一會兒,又像只小動物一樣,偷偷地往他身邊湊了湊,她大著膽子伸出沒有輸液針的那隻手抱住他的腰。
李聞寂微怔,垂眼看著她微紅的臉頰。
他纖長的睫毛動了一下。
「這樣也可以嗎?」她抬頭,也許是他的神情太茫然,她有點不好意思,又乾巴巴地添了一句,「冬天有點冷……」
「嗯。」
他應了一聲。
房間裡好安靜,窗外變了天,陽光暗淡下去,山霧朦朧繚繞,葉片的綠又添了層濃郁的色彩。
雷聲渺遠,可雨滴拍打落地窗的聲音卻很近,她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沉沉睡去了。
冷淡的光影猶如水墨融開,靜默地落在他的側臉。
耳畔雨聲越發急促,卻又襯得這房間裡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她就這麼望著他,覺得被子溫暖得不像話。
昨夜姜照一暈倒,是因為她原本在嫦娥山上受的風寒就沒好,又在彌羅院子裡的水缸里待了那麼久,在醫院也沒輸完液就急著跑,她的病就加重了些。
但李聞寂卻是因為竭靈發作,一路勞頓,又和彌羅纏鬥,即便穹澤花里的本源之息回到了他的身體裡,他身體裡衝撞的內息也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來平復。
所以他很嗜睡,常常是不清醒的。
「怎麼樣照一,我這波操作還行吧?」
姜照一坐在長條木桌前喝粥,卻見趙三春拉開椅子在她對面坐下來,又朝她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