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已經是又冷又餓,睜著一雙眼睛,後腦抵在樹幹上仰頭看天,卻見壓低葉片的幾寸積雪就要掉下來。
她伸出僵冷通紅的手,及時擋在他的頭頂。
積雪落在她的手背,一點也不冰,她望著他的側臉,在他身邊縮成一團。
黃昏時分,
夕陽餘暉落於雪上,晶瑩的顆粒越發分明。
李聞寂眼皮動了動,終於睜開了眼睛。
山崖之上,一片暖色的光,照在他的臉上,也照在他身旁的女孩兒臉上。
她的睫毛染了白霜,臉色蒼白得不像話,好像一尊不會動的冰雕。
李聞寂低頭才發現她的外套竟然在自己身上。
「姜照一?」
他立即坐直身體,將她攬入懷裡,把衣服裹在她的身上,他用指腹擦去她臉上的霜雪,「姜照一,醒醒。」
她的體溫很不正常,李聞寂的竭靈仍在發作,勉強抱著她站起身,卻因為一陣眩暈而險些抱著她摔到山坡底下的積雪裡。
他穩住身形,卻見她睜開了眼睛,卻只是虛虛的一條縫隙,好像根本裝不下他的影子。
「姜照一,」他的聲音里似乎夾雜了幾分他自己難以察覺的怒意,「我是不是跟你說過,我不會死?」
她半睜著眼睛,反應了好一會兒,才說,「可你會冷,也會疼。」
忽然的這麼一句話,
令李聞寂一瞬怔住,他望著她蒼白的臉龐。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半晌,他試圖提醒她,「以你的脆弱之軀,來憐憫我的痛苦?」
「我知道,」
她的反應還是很遲鈍,在被他重新放下,又背起來的時候,她趴在他肩頭才慢慢地答他,「但這是我們唯一共通的地方了吧?」
即便他是神,也和她一樣,會覺得疼,也會覺得冷。
也許是她忽然沒有聲音了,李聞寂忽然停下來,他偏過頭,靜靜地看她。
她好像睡著了,呼吸很輕。
第40章 情書與花 你可以給他寫情書啊。……
姜照一幾乎渾身都凍僵了。
李聞寂強撐著身體帶著她下山, 去了醫院。
她半夜發起高燒,醫生過來打了退燒針,又讓護士給她掛了水。
她從頭到尾都沒有醒來過。
賀予星和趙三春趕過來時, 李聞寂正靠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他的臉色在白熾燈下仍然顯得很蒼白,似乎此刻也仍在承受著某種痛苦。
朏朏從賀予星的衣兜里竄出來, 落到了姜照一的床上,用腦袋蹭她的手臂。
它是在李聞寂帶著姜照一自深淵騰空而起時不慎從她衣兜里掉出去的,但它自己身有異力,三兩下就撲騰進了離它較近的賀予星的身上。
只是早散春沒看清他們的方向, 帶著賀予星和朏朏飛到了相反的另一邊山上去了。
「先生……」
賀予星見年輕男人眼睫未抬,遲遲沒有動靜,便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
趙三春在後頭,大氣都不敢出。
「任何事, 都等天亮再說。」
李聞寂沒有睜眼, 仍靠在椅背上。
賀予星噤了聲, 畢竟這會兒姜照一還睡著,他也不敢再多說些什麼, 和趙三春輕手輕腳地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一天在嫦娥山上發生的事,也讓他們已經身心俱疲。
一個夜晚悄無聲息地過去, 姜照一才從昏睡中醒來,才睜開眼睛就見賀予星和趙三春都站在她的床前, 朏朏在她的手邊蜷縮著, 用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她。
「醒了哇?要喝水不?」趙三春鬆了口氣,忙去給她倒了一杯熱水來。
姜照一被賀予星扶著坐起來,抿了兩口熱水,卻沒在病房裡看見李聞寂, 趙三春仿佛知道她要問什麼似的,她還沒開口,他先道:「先生去給你買早飯了。」
話音才落,門外的腳步聲越發清晰,姜照一轉頭就看見他站在門口,臉色仍有些病態的蒼白。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他走進來,將早餐放在賀予星搭好的小桌板上。
姜照一愣愣地看他,搖頭。
「吃完這頓早餐,我們必須馬上離開這裡。」
李聞寂在床沿坐下來,他的神情總有幾分倦怠,嘴唇也不剩多少血色。
姜照一捏著他遞來的湯匙,「你沒事吧?」
「沒事。」
李聞寂只簡短兩字。
上一次是因為滴水觀音那裡的一縷本源之息回歸,才及時遏制了竭靈的發作,但這次他卻沒那麼好運,所以到現在他都仍在忍受竭靈發作的疼痛。
「糜仲已死,他的門徒還有葉蓇一定不會善罷甘休,但我現今竭靈發作,精神不濟,所以我們需要先找個地方暫時藏身。」
他向她解釋。
「我知道了。」
姜照一抿了一下嘴唇,在他們的注視下端起碗來喝粥。
實際上她頭腦仍然有些昏沉,身體還是沒多少力氣,但眼下這個情況,他們是絕對不能在熹州多待的。
坐上了車,姜照一膝蓋上趴著朏朏,她偏頭看著旁邊閉著雙眼的李聞寂,也許是想起昨天糜仲吞下肚的那顆珠子,她不由嘟囔了一聲,「那聚靈珠是批發的嗎?怎麼觀音奶奶有,糜仲也有?」
「照一姐姐你還真說對了,那種聚靈珠可不就像是批發的嘛,以前上界未滅,人間靈脈未毀時,這種聚靈的珠子是妖魔精怪,或是凡人修仙的道家弟子常用的物件,只是現在稀有得很,但那並不代表就只有一兩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