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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瑤池雪山屏障之後的另一外一方天地里,巍峨的殿宇懸在半空,一塊又一塊的石頭被氣流牽引著排列有序,猶如天梯一般往下。
寒霧濃雲里,周雲鏡站在殿前的白玉柱旁,聽到那遠處傳來的巨大轟鳴聲,浮冰碎雪破空四散,空氣里漸漸瀰漫著血腥的味道。
「殿主,李聞寂已經將冰谷夷為平地。」容震站在他身後,觀察著底下遠處的境況。
「冰谷里的那些傢伙,應該也都被他弄死了吧。」
周雲鏡閉了閉眼,輕輕一嗅,仿佛是在聞空氣里越發濃烈的血腥味。
「殿主,看來這個人,真的不能小覷。」
容震皺起眉,內心有了些不安。
「能找到這兒來的人,當然不能小看。」
周雲鏡看到那霧靄深處有一道流光驟然從正在傾塌的冰谷底下飛了上來。
「小嵐,你說今天是他死,還是我死?」
他回頭,看向靠在殿門上的年輕女人。
山衣沒戴幕笠,臉上卻仍遮著面紗,她聞聲便抬眼瞥了一眼那一道宛如流星一般的光色,「也許你見了他,就知道答案了。」
她這樣一句話,有些意味深長。
周雲鏡笑了一聲,轉過身,仍在看底下的好戲。
而山衣靜默地看著他的背影,面紗遮掩了她無聲的笑容。
這世上真的會有那麼巧的事嗎?
看不出妖魔本體,又不是凡人的李聞寂,怎麼會無緣無故,生了一張跟修羅神像如出一轍的臉?
周雲鏡看穿她再多的算計,卻終究要漏算一件事。
雲端之下,
那道流光化為一道身影,一步一步地踩著懸空的石階,走上殿闕。
他早已經扔了外套,那件襯衫上沾染了太多殷紅的血跡,天光如縷,照在他的身上,天邊翻滾的烏雲里有雷電砸下,震得四方妖邪皮開肉綻,哀嚎遍野。
烏黑的發,蒼白的臉,
他沾了些血色的側臉在這般綺麗的霞光之間,更添一種詭秘的美感。
容震看清了浮煙里,他的容顏。
腦海里不由浮現出第九層樓闕之上的那尊修羅神像異域混血的五官。
「殿主……他的臉?!」
容震瞪大雙眼,失聲喊道。
周雲鏡早在看到那個年輕男人的面容時,他面上的笑意便驟然僵住,他站在原地,只看著那個人一步步地走上來,他的腦海里便是那一道暗紅的身影。
高高在上的神明懸在半空,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暗紅衣袖裡流散出顆顆天星,攜風帶雨,絞殺十萬邪祟。
神明抬起帶著猙獰傷疤的手腕,蒼白的指節沾染著比他衣袍顏色還要鮮紅的血珠,遍野的哭喊與求饒他仿佛從來聽不見,十萬妖邪的血肉被他生生摧毀,森森白骨不沾染絲毫血跡,有的完整,有的散碎。
從此人間,再不是邪祟可以作亂的人間。
「非天……是非天?」
葉蓇看見那樣一張臉,她也頓時失了分寸。
而李聞寂踏上最後一級階梯,便在原地站定,他身後是渺渺煙雲,空氣里滿是血腥的味道,而他的目光在那殿門外幾人之間掃過,最終定在了周雲鏡的身上。
身體裡仿佛有氣流在喧囂遊走,周雲鏡的血管都開始變得刺痛微鼓,他額上青筋顯露,渾身的疼痛都在告訴他,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年輕男人,究竟是誰。
「看來是你拿走了我的東西。」
李聞寂當然也察覺到了他身上屬於自己的本源之息在他血脈之間震顫,但他細細打量起周雲鏡的那張臉,他不由輕輕皺眉,仿佛頗有些費解,「可我好像並不認識你。」
而周雲鏡看著他,面上的神情幾乎是震驚與欣喜交織,卻又夾雜著太多複雜的情緒,而他身後的容震等人便是在此刻,忽見他雙膝一屈,竟驟然跪下。
「非天大人……」
他抬頭,猶如曾經在那荒蕪雪原之上的屍山血海里仰望地獄之神時一般,無比虔誠。
「我周雲鏡沒想到此生……竟然還能再見到非天大人。」
他如同一個信徒,放下高傲,放下尊嚴,腰背挺直地跪在神明的面前。
「朝雀山的修羅廟,是你的傑作?」
李聞寂低睨他片刻,仿佛此刻終於想明白了些什麼。
「不是,」
「那本是座舊廟,但我重新修葺了它,也是我找到了祝融藤,一端綁在您身上,一端養在廟裡。」
「可那東西有靈性,它深入地底便無處可尋,後來廟宇失落在朝雀山上的氣流群里,我再也找不到舊廟入口,也就失去了復活您的機會。」
他盯著神明指間那枚朱紅的戒指,「沒有想到,這祝融藤,最終還是復活了您。」
可李聞寂聽著他的話,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依照你的說法,那我豈不是還要謝你?」
「大人,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大人您能活著。」周雲鏡說著,他俯身,雙手撐在地上,額頭重重地抵在地面,磕了一個頭。
李聞寂聞聲,垂眸看他,不由輕笑,「可你好像也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死。」
「周雲鏡,是你拿走了我的本源之息。」
常年跟在周雲鏡身邊的容震此刻無比驚詫,他只知道周雲鏡一身的異力並不來源於任何妖邪,所以才不會受地火所擾,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周雲鏡竟然是盜取了一位神明的本源之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