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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
她一下抬頭,嘴比腦子還快。
夜風吹著李聞寂烏濃的短髮,他在前方昏黃的一片光影里,隱約看見書店的玻璃窗里透出來琉璃燈的顏色,他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那就一起去吧。」
長夜靜默更迭,天光逐漸傾漏。
枕頭邊的手機震動起來,縮在被窩裡的姜照一迷迷糊糊地伸手拿過手機,關掉鬧鐘。
「你想跟我一起去嗎?」
「那就一起去吧。」
昨夜,她趴在他的肩頭,他的聲音離她很近很近。
姜照一瞬間清醒了許多,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衝進洗手間裡洗漱。
去青梧山三天,還是需要帶一些衣服和其他東西的,姜照一收拾了一個小的行李箱,又帶上了ipad和素描本,在外面畫畫,她通常只帶這兩樣。
推開臥室的門,姜照一拖著箱子走出去,才見李聞寂坐在羅漢榻上,一隻手端著杯熱茶,另一隻手則剛好從棋笥里捻了顆黑子落在棋盤上。
「……等我很久了嗎?」她有點不好意思。
「沒有。」
李聞寂淡笑搖頭,隨手擱了茶盞,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接過箱子,「走吧。」
去隔壁市的青梧山,只需要一兩個小時的車程,昨晚睡得太晚,姜照一在車上禁不住又睡了一路。
車在山下的停車場停穩,姜照一醒來摸了摸臉,才發現自己的右臉抵在安全帶上,被壓出了一道印子。
「是李先生嗎?」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等在停車場的客棧工作人員認出了登記的車牌號,走上前來在車窗外低聲詢問。
李聞寂點頭。
姜照一下了車,站在一旁看李聞寂打開車後備箱,那客棧的工作人員就已經過來拿走了行李箱。
上山的路是不平整的石階路,山間客棧也多是用纜車幫客人運送行禮,客人可以選擇乘坐纜車,也可以走路上山。
他們選擇了纜車,很快就到了在半山腰的客棧。
這是青梧山里唯一的一間可供人住宿的客棧。
「你先休息。」
李聞寂將姜照一的行李拿進她的房間,然後說道。
「你現在就要去嗎?」
姜照一當然記得他這次來青梧山,是受了虛澤觀的觀主邀請。
「嗯。」
李聞寂輕應了一聲,復又抬眼看她,「我也許回來的晚,你不用等我,明天我們再去山上其他地方。」
「知道了。」
姜照一忙不迭點頭,看他轉過身朝長廊盡頭走去,她回到房間,一下子撲到床上,軒窗外的一盆蘭草在陽光與輕風裡微擺,長葉凝碧如新,她彎著眼睛看了會兒,又拿出手機在客棧的微信小程序上點起了午餐。
——
虛澤觀依附於山崖之中,一半裸露在陽光下,一半卻隱在山石崖洞裡不得天光。
整座道觀起於南明,距今也是頗有些歷史了。
然而青梧山上的道觀眾多,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便是從唐時起就已經成為天下名觀的青梧宮,相比之下,虛澤觀在裡頭,就顯得微不足道。
李聞寂慢悠悠地從長長的白玉階下往上走,白玉柱旁的女道士遠遠瞧見那一道身影,便推了推身旁的人,「他來了,快去告訴夫人。」
身邊人轉身跑了,道姑才迎上前,「先生,請隨我來。」
道觀里遊客甚少,李聞寂穿過正殿,走入內里不對外開放的崖洞內院,這裡猶如永夜,需常年點燈。
坐在桌前的女人兩鬢間添了些霜白的顏色,那張臉上已有了些年歲刻畫的痕跡,卻也不難看出她年輕時的美貌。
她穿著一身絳紫旗袍,頭髮打理得烏黑髮卷,有別於這個時代的新潮,她的打扮更有一種民國舊時的影子。
「先生來了?」
女人摸了摸頭髮,抬眼瞧見門口的年輕男人,在明亮的燈火里看清他的臉,她有一瞬驚詫,隨即站起身,朝他點頭,「先生請坐。」
見李聞寂坐下,她才微笑道:「想不到先生竟是這樣好的相貌,我活了一百多年,還從未見過先生這樣的容貌。」
她的口音帶了些江南那邊的味道。
「一個查生寺,一個虛澤觀,你們倒真會找地方藏身。」李聞寂卻不接她遞過來的茶,反是漫不經心地打量起四周。
女人也不惱,將茶盞輕輕地放到他的面前,「先生誤會了,這虛澤觀的主人不是我,我不過只是暫住在這裡的內客罷了。」
「先生也瞧見了,外頭的那些女道士,都是凡人,這虛澤觀,是她們的。」
或是見李聞寂不說話,她便又笑著開口,「先生不知道我,我雖和查生寺的媼婆,胥童同屬非天殿,但我同他們不一樣,先生本事大的很,應該能看出,我本是凡人,只是現在落得個『四不像』的下場了……」
「我1902年生,原就是個凡人,自然不會有那害人的心思,只是我到如今這個地步,不拜在非天殿的門下,又有什麼活路呢?」
「那媼婆,胥童都以為我想要靈種,可那東西落到我的手裡,又有什麼用?」
她說這句話時,又抬眼觀察了一下李聞寂的神情,卻見他垂著眼睛,不動聲色,她頓了一下,又道,「他們研究了幾十來年,也才開掘出那靈種能短暫熄滅地火的這一個用途,他們也是藉此,才能入得非天殿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