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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是漫無目的地跑,這宅院的形制並不特殊,基本是郁城常見的樣式,她在屋子裡的時候就已經默了一遍大概的宅院分布。
她知道一般有個小門是開在東南角的。
但在路過廊上的一間屋子時,朏朏卻從她的衣兜里跳出來,扒拉開了一扇窗戶。
「朏朏你幹嘛?」
姜照一壓低聲音,卻見它已經躥進了屋子裡,也許它的嗅覺太過靈敏,姜照一在窗戶邊,借著月光,看到它在裡頭翻找了一會兒,像是觸碰到了什麼機關,她看見牆壁左移,顯出了一道雕花木門。
門上的鎖很奇特,是七孔的,還雕刻著各種形狀不一的骷髏。
朏朏已經開始咬鎖了。
它的咬合力太可怕,那麼精巧的一個鎖,沒被它咬兩下就掉在了地上。
雕花木門開了。
姜照一看了一眼樓下,還沒什麼動靜,她就大著膽子從窗上翻了進去。
雕花木門之後似乎也沒什麼特別的東西,仍是一間書房,只是陳設都極盡鋪張,牆上的字畫多到看得人眼花繚亂。
但朏朏才跑進去,地板一瞬陷落,它整隻都掉了下去。
「朏朏!」
姜照一跑過去,見地板就要合上,她反應迅速,立即從旁邊抽出來一本極厚的書卡在中間,齒輪轉不動了,聲音有點遲緩。
但這樣的縫隙根本沒有辦法讓朏朏出來。
它也不知道在底下做些什麼,姜照一聽到了好一陣清脆碰撞的聲響。
她來不及想更多,在外面的屋子裡匆忙找了一些東西來,卻無一例外都折斷了,直到她招來了一柄掛在書架後的寶劍,用力地去抵住地板的開口。
但她的力氣太小了,根本沒有辦法再讓縫隙擴大。
大約是被劍鞘上的稜角刺傷了手,她滿手是血,可血液沾到手指上的那枚朱紅戒指,她卻見它忽然開始發光。
朱紅的藤蔓從戒指上蔓延出來,逐漸包裹著她手裡的劍鞘,粼粼的光色四散,她竟覺得手上所需要用的力道驟然輕了許多。
地板倏地被撬開。
紅藤脫離劍鞘,她反應過來,連忙扔了手裡的劍,借著藤蔓還沒有手勢,她將它的尾端扔了下去,小聲喊,「朏朏,朏朏你快咬住這根藤,我拉你上來。」
感覺到了藤上有了重量,姜照一連忙往上拉拽藤蔓。
她見朏朏從地板下露了頭,才發現變作貓一般的大小,嘴巴咬著藤蔓,兩隻前爪卻抱著一盆花。
姜照一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花。
如雲似雪,又散著月亮般的銀輝,漂亮得不像話。
可她也沒時間去管朏朏抱的這是一盆什麼花了,抱起它轉身就跑。
她在樓上躲了好一會兒,那些精怪已經開始滿宅院的搜她了,她只能縮在陰影里,躲過底下那一撥精怪,才又大著膽子往東南角跑。
但在要下樓梯時,她卻迎面撞上了幾個人。
明明都是人的模樣,但明顯前面兩個看見她,卻沒敢往前,反而是後面的人先跑了上來。
那些是凡人,所以不懼怕什麼地火。
姜照一才後退兩步,手裡抱著那盆花,朏朏從她懷裡躥了出去,再次幻化成巨大的身形,不論是凡人還是精怪,都被它撕咬了一通。
「朏朏,快走!」
姜照一看他們奄奄一息,她忙跑下樓梯。
她終於找到了那道小門。
朏朏咬掉了門上的鎖,她推開門跑了出去,再走一小段路,前面就是熱鬧的后街,她混進人堆里,就好辦許多。
但還沒跑出幾步,她卻被車燈的光芒刺了眼睛。
車上的男人走下來,一身月白的長衫在那車燈下更顯乾淨,姜照一用手擋在眼前,好不容易適應了那光線,才看清他的臉。
「照一小姐。」
男人朝她頷首,又似乎將她重新打量了一番。
她渾身濕漉漉的,臉頰上還貼著淺發,手上全是血,可她懷裡的那盆花卻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不由挑眉,「照一小姐怎麼逃命,也要順手牽羊?」
姜照一抿緊嘴唇,警惕地望著他,後退了兩步。
「照一小姐不用怕,我原本請你來這兒,也沒打算讓你多待,今夜,我原本就是打算要放你走的,」男人頓了一下,才又道,「卻不想,照一小姐如此聰慧,竟然自己逃出來了。」
或見姜照一不說話,他便道:「你不用怕我,我不是要抓你回去。」
他說著指了指身後的那輛車,「照一小姐,坐我的車,我可以立即送你走。」
「朝雁先生憑什麼覺得我會相信你?」
姜照一卻仍站在那兒沒動,她臉色蒼白,還帶著些水漬,「現在對於我來說,難道不是凡人比精怪更危險嗎?」
朝雁或是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怔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如果小姐不信任我,你可以自己走,我絕不攔你。」
他的確沒必要特地開一輛車來跟她演戲,要將她抓回去,他直接再把她塞進身後的那道門就好了。
但如果真的跟著他走,那誰又知道他有沒有別的目的?
姜照一才不管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她什麼也不再去想,轉身就跑。
朝雁靜默地立在原地,看著那個女孩兒抱著一盆花,帶著那隻毛色雪白的異獸跑向了對面那片明亮的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