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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似相逢,未語先婆娑。
待來年,不過鏡花落。
終究是曾經的臨安花魁蘇折雪,這一開口,便足以讓人沉醉。
只是,小桃根本一句也聽不見。
不過,也好。
小桃再蹭了蹭薛忘雪的臉頰,她眷戀的握住了薛忘雪的手,小指悄悄地在她的掌心中寫著什麼。
薛忘雪認真地分辨著小桃寫的東西,在心裡默默道:“舍……不……得……”她怔怔地看向了小桃,卻發現自己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歌聲。
原本的歌聲突然變成了另外一種異樣的調子,沒了歌詞,只剩下奇異的哼唱,一聲又一聲,這旋律,是葉泠兮熟悉的旋律!
“不要!小桃!”葉泠兮急呼一聲,可是一切皆已遲了。
紫極殿上的風有些微大,風兒送著歌聲一句一句地響著,風吹遍了整個皇城,歌聲便傳遍了整個皇城。
小桃呢?
她帶著笑,在薛忘雪懷中漸漸虛弱下去,嘴角漸漸地湧出了鮮血,一滴一滴地落在薛忘雪腳畔。
薛忘雪想要掙扎這種束縛,可是她發現,她根本掙脫不了。
眼淚湧出眼眶,薛忘雪搖頭,再搖頭,除了把小桃緊緊抱在懷中之外,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做什麼?
其實小桃一直沒有說完往生骨笛的秘密。
這最後一首往生曲,其實用不上骨笛的,她要的只是一首歌,一陣風,便能將這首往生曲送到想送的地方。
往生骨笛確實也可以傳承,只是,這傳承者將成為這首曲子的獻祭品,一命嗚呼。
所以,小桃無論如何都不會讓葉泠兮做這個傳承者。
因為,她心裡最最在意的,就是這個小將軍,晏歌。
若是葉泠兮為了救晏歌而死,晏歌活著會有多傷心?小桃心知肚明。她捨不得晏歌難過,捨不得晏歌再度陷入煎熬之中。
甚至,她還有那麼一點小心思。
若是她再救晏歌一回,所有人這一輩子都會記得她,她這一世便沒有白活。
不能五覺俱全地活著,其實對所有關心她的人來說,每次看她的眼神之中都有心疼。小桃不喜歡那樣的眼神,即便是她早已看不見了。她一直想要大家記住的是,她永遠是那個燦爛微笑的小姑娘小桃,而不是一個看不見、聽不見、聞不見、還嘗不到味道的廢人小桃。
捨不得……
確實,她對忘雪姐姐,對女皇姐姐,對公主姐姐,對小將軍有太多的捨不得。
就容她最後任性一次吧,也最後自私一次。
用這曲往生終曲,結束她這一世,也讓這些人記得她一世吧。
夜風哀哀,曲有終了之時,歌也有唱罷之日。
“小桃……”
當薛忘雪終於可以喚出這個名字,小桃已經在她懷中一片冰涼,她緊緊擁她入懷,抽泣不止,再難說出一句話來。
葉泠兮淚然跪倒在了原地,朝著小桃重重地叩下了頭。
她知道,這一世,她終是欠了她一條命。這條命,她卻再也沒有機會還給她。
眾位宮衛茫然地看著哭泣的皇后與曾經的臨安花魁,他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唯一知道的是,天明的時候,陛下竟然安然無恙地醒了,也是哭了許久許久許久。
這是臨安宮衛第一次看見陛下哭得如此傷心,因此陛下也破天荒地接連輟朝了半月,直到小桃的葬禮結束,她才終於出現在眾臣的面前。
三日之後,臨安郊外,兩騎緩緩並轡而行。
薛忘雪腰上繫著一條很別致的平安扣,扣上懸著一條黑色的流蘇,她偶爾會輕輕地摸一摸這根流蘇。
因為,這是用小桃的青絲編成的流蘇。
燕臨秀看著有些心疼,她勸道:“你再難過啊,本公子就真不知道該如何哄你開心了?”
薛忘雪搖了搖頭,她側臉看著燕臨秀,柔聲道:“我不是難過。”
燕臨秀不信,問道:“那你為何一直摸流蘇呢?”
薛忘雪望向了前路,道:“這片天下還有許多地方,小桃不曾去過,我只是在告訴小桃,讓她別難過,我會帶她去遍天下每個地方。”說著,她又摸了摸黑色的流蘇,更為溫柔地道,“小桃,忘雪姐姐跟秀姑娘要帶你一起走了,以後,我們一家人都不分開了。”
燕臨秀沉沉一嘆。
薛忘雪挑眉看了過來,她含淚笑道:“小桃可是最討厭人不開心的,秀姑娘,你是要家法伺候麼?”
燕臨秀賠笑道:“不敢,不敢,娘子大人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薛忘雪眉眼一彎,繼續道:“走吧,夫君大人。”
燕臨秀輕舒了一口氣,她點點頭,便跟著薛忘雪雙雙馳遠。
鷹兒在天空中一邊盤旋著,一邊跟著兩人,終是遠去。
作者有話要說:是結束,其實才是開始~後面還有一章~
第一百章 餘音繚繞
御馬監, 在臨安皇城西南角, 這裡專門飼養了一批御馬, 供給皇室平時騎用。
當然, 桃丘一役受傷的戰馬平安也飼養在這兒,是女帝晏歌最喜歡的一匹戰馬。
“嘩啦啦——”
晏歌將清水傾倒在了平安身上, 她認真地用刷子一下一下地刷著馬背。
葉泠兮悄然來到了這兒,她屏退了隨行的宮娥, 靜靜陪著晏歌刷洗平安。
帶晏歌將馬兒刷乾淨之後, 她將馬具一一給平安戴上, 她摸了摸平安因戰火燒禿的地方,含笑道:“朕一定會讓你看見一個平安的天下……我這條命……不會白白活著……”
葉泠兮知道, 這些話, 她是說給小桃聽的。
晏歌翻身上馬,目光落在了葉泠兮身上,她策馬過去, 在葉泠兮身前停了下來。她笑然伸手,“楚兒, 願與朕一起帶平安出去走走麼?”
葉泠兮莞爾點頭, 福身一拜, “臣妾願意。”說完,便伸手握住了晏歌的手,由著她帶著翻上了馬背,被晏歌緊緊圈在了懷中。
惜時如金。
葉泠兮珍惜,晏歌也同樣珍惜。
這偌大的皇城, 以後就是她與她相守的家。
“駕!”晏歌突然策馬,馬兒載著兩人疾馳出去——
這片天下,以後就是她們兩個人相互扶持創下的平安天下。
五年後。
殷墟海西陸,滄州,臨海小村。
“駕!駕!”
數名鏢師打扮的彪悍男子策馬馳過漁村,看似焦急,卻甚是詭異。
因為這群人當先一個男子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女娃,小女娃此刻正哇哇哭泣,可那哭聲卻又不似尋常孩童的哭泣。
若把小女娃的哭聲連起來,更像是一首奇特的曲子。
男子聽得煩了,怒聲喝道:“少主,末將的腦袋都要被你哭痛了,能不能停一停?!”
小女娃的哭聲似是更大了起來:“往……生……哇……哇……”
他身後的其他男子忍不住道:“大哥,霸國已經沒了,你還帶著她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