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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血淋淋的手掌,又不自覺的心疼了一下,秦易嚴肅著一張臉叮囑了句:“可能會有些疼,璟晗你暫且忍忍。”說著話,她將滴水的外衫移到了文璟晗攤開的手掌上方,手中微微一擰,低落的水流霎時間加大了不少。
清涼的水流落在傷口上,只是些微的刺激,旋即傷處那火辣辣的痛感便被那清涼消弭了不少……其實一點也不疼,只是秦易關心則亂,把文璟晗當做了易碎的瓷娃娃。
文璟晗看著秦易緊張的模樣微微有些失神,秦易的注意力卻是完全放在了對方的手掌上。經過水流沖洗,文璟晗掌上擦傷的傷口已經乾淨了許多,可仍舊有著些微的灰黑殘留在皮肉里,那是清水輕易沖洗不掉的。
接下來是要真疼了,秦易也不自覺蹙起了眉,對文璟晗道:“璟晗,傷口還沒幹淨,我得幫你擦一擦,你……忍著些。”
“無事。”文璟晗回道,頓了頓,又道了句:“謝謝。”
秦易聞言,眉頭卻是皺得更緊了些,她不喜歡聽她道謝,於是賭氣似的嘟囔道:“誰要你道謝了?那可是我的身體,我要把她照料得好些,不是應該的嗎?”
文璟晗垂下眼眸,抿著唇淺淺笑了下,沒再說些什麼。
秦易心頭暗惱,總覺得被眼前人看穿了自己的口是心非,手上的動作卻是格外的輕柔。她扯過已經擰得半乾的外袍一角,輕輕的擦拭起文璟晗掌上的傷口,白色的衣袍漸漸染上了緋紅。等到這一角衣袍髒了,再扯過另一角繼續擦拭。
文璟晗的眉梢略微抖動了下,薄唇抿得緊了些,一雙眸子盯著秦易的手,卻是一聲不吭。
不多時,兩隻手掌上的傷口便都清理好了,那件白袍也仿佛染上了紅梅朵朵,被秦易暫時拋在了一旁。她執起文璟晗的雙手仔細看了下,左手三道劃傷,右手一道深口,再加上兩掌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擦傷,說嚴重也不是很嚴重,不過接下來幾天總歸還是要養養的。
秦易長舒出口氣,看著這些傷口,再想想文璟晗身上還不知道有多少傷,又頗為內疚的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提議上山來狩獵的話,你就不會遇上這樣的事了。”
文璟晗卻是豁達,她等到掌心的濕潤被山風吹乾之後,便略微曲掌收回了手,聽到秦易的話便輕笑道:“與你何干?今日遭遇都是意外,何況這些也是際遇,就當是增長閱歷便是。”
秦易聽她這麼說,一時也是無言,心頭仍是自責,又在心裡又將罪魁禍首徐錦罵了一回——這人不僅專擾旁人約會,還盡會惹禍,下次見著可該避著走了。
山林寂靜,有寒涼的山風拂面而過,漸漸將人的焦躁懊惱盡數帶走。
……
等大黑二黑將秦安等人帶回來時,已是大半個時辰之後了。
彼時文璟晗和秦易早已將滿身狼狽整理妥當,並肩坐在那棵倒下的枯樹上等人,除了文璟晗臉上的輕微擦傷和秦易換過一件的外衫,乍一眼看去與來時並沒有太大不同。
不過秦安到底眼尖,一眼就看出兩人身上衣袍沾染的泥土,再加上是被兩條獵犬特地尋來的,心中更緊張了幾分。他馳馬跑到近前,沒等馬停穩便跳下馬沖了過來,口中急道:“少爺,少夫人,大黑和二黑之前突然來尋我們,你們可是出了什麼事?!”
秦易這才扶著文璟晗起了身,聞言頓時有些沒好氣,正想開口埋怨徐錦兩句,卻是被文璟晗打斷了。她按下了秦易的手,說道:“無事,之前不小心墜了馬,馬跑了,這才喚了你們來。”
她說得輕描淡寫,秦安卻是嚇得臉都白了。他自幼跟在秦易身邊,對小少爺的騎術自然了解,尋常小少爺可不會墜馬,若是真墜了馬,事情恐怕就不那麼簡單了。至少在秦安看來,以秦易那騎術要墜馬,也不定是遇到了何等危機,又或者是馬跑得有多快,摔下來至少得跌個頭破血流。
這樣一想,秦安便趕緊上下將人打量了一遍,同時著急問道:“那少爺您傷著哪兒了?!”
秦易替文璟晗回答了:“傷著了手肘,還有腿,身上另外應當也還有些傷。”說完又道:“現在先不急著說這個了,還是趕緊下山尋大夫要緊。”
秦安連忙應是,扭頭就讓跟隨的僕從讓出了兩匹馬來。可是牽著馬,他又有些為難的問道:“少爺,您現在還能騎馬嗎?”
文璟晗也有些為難,她墜了一回馬,說實話現在心裡還在發虛,看著那被僕從牽出來的兩匹高頭大馬都覺得有些腿軟——至少在近一段時間內,文小姐是再不想嘗試騎馬的感覺了。
秦易一眼就看出了文璟晗眼中的游移,也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的。她們少時學騎馬也曾摔過,摔得狠了自然就怕,這都是人之常情。不過現在下山要緊,她便對文璟晗道:“你手腳上都有傷,不便控馬,咱們倆還是同騎吧,走慢些應當沒事的。”
秦安聞言,有些欲言又止,因為他私心裡覺得深閨內院養出來的大小姐騎術不會很好。
然而文璟晗聽到秦易這話,心裡卻是陡然一松,連帶著,原本因為傷痛有些緊繃的神色也緩和了不少。她點點頭,應道:“如此也好。”
一句“勞煩”、一聲“多謝”都沒再出口。
秦易似乎察覺到了,頓時抿著唇笑彎了眉眼。然後也不顧秦安古怪的神色,逕自接過了一個僕從遞來的韁繩。她也沒借旁人之手,先將文璟晗小心的扶上了馬背,緊接著自己抓著馬鞍一個縱身就跳了上去,手臂再穿過文璟晗的腋下扯住了韁繩,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做完這些,小少爺側過頭瞥了一眼,不意外的看見了秦安驚詫到幾乎目瞪口呆的表情。她揚了揚眉,心頭頓時升起了一絲小得意,卻沉下聲在文璟晗耳邊安撫道:“有我在,不會有事的。”
文璟晗的身體原還緊繃著,聽到這一句才終於漸漸放鬆了下來。恰巧兩人又靠得極近,她脊背略一鬆緩便是貼上了身後之人……那柔軟的觸感,讓她莫名紅了耳根。
秦易沒有注意到這個小細節,扭頭就對還呆站在馬下的秦安道:“還不上馬,傷勢耽擱不得,咱們得趕回城去尋大夫!”
說完這話,秦易卻是沒有再理會秦安,雙腿一夾馬腹便催馬前行了。
文璟晗的身體又僵了一瞬。所幸秦易並沒有縱馬疾馳,馬兒跑得不快,身後還有個熟悉到讓人覺得安心的懷抱,沒片刻她便也放鬆了下來,又有意無意的靠在了秦易溫暖的懷裡。
秦安這時才後知後覺的趕忙翻身上了馬,一邊領著人縱馬追來,一邊喊道:“少夫人,您別急啊,這山上您不熟,還是讓小的在前面領路才好。”
秦易沖天翻了個白眼,沒有理他,抖動韁繩漸漸加快速度,踏著熟悉的山路向山下而去。
山道依舊顛簸,迎面而來的山風依舊帶著寒涼,文璟晗帶著滿身傷痛窩在秦易懷裡,卻已經沒有了早前的惶恐和不安——那意外的溫暖和安心,讓她有些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