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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許久之後,文丞相看著文璟晗的眼神變得滿是讚許,然後突兀的問道:“小郎自洛城來京,可是有什麼要事?”
秦易尚未及冠,又無長輩相賜,如今自是無字的,文丞相能稱一聲“小郎”,顯然已經表示出了足夠的親近。只是文璟晗聽得有些不自在,再加上這問題來得突兀,便是斟酌了答道:“並無。晚輩只是偶然來京遊玩一番罷了,過些時日便要回洛城了。”
文璟晗來時並未想過事情會變得如此複雜,她只以為自己已經身故,便想回京來看看父母可還安好,誰料竟會遇上如今這般匪夷所思之事。不過無論如何,過段時間她還是會回洛城的,文家這邊,既然“文璟晗”已經無礙,大抵在京城也待不久了。
文丞相聞言也沒說什麼,他不動聲色的將文璟晗上下打量了一番——無論是衣著裝扮,還是談吐舉止,文丞相斷定文璟晗出身不俗,心裡便是更滿意了幾分。
文璟晗對此並非一無所覺,不過她心中坦蕩,自然也不怕文丞相的打量。
片刻之後,文丞相抬手捋了捋鬍鬚,便是笑道:“那正巧,老夫如今也已經辭官了,過些時日便要回洛城祖宅,來日小郎或許還能來我府中做客。”
文璟晗隱約覺出了些不對來,因為她爹根本不是這般熱情的人,至少對外人不是。不過質疑什麼的,自然也是不合時宜的,文璟晗便是從善如流的客套道:“那是晚輩的榮幸,等到大人回鄉,晚輩定當再次登門拜訪。”
至此,兩人的話題方向漸漸的變了,文丞相不再問詩詞曲賦時事政務之類的正經話題,他開始旁敲側擊文璟晗的家庭問題。
在文丞相問及秦易家中有何親眷時,文璟晗尚無所覺,她回想了一下在秦家幾日觀察所得,便是答了:“晚輩父親早逝,亦無兄弟姊妹,如今家中尚有寡母。”
文丞相聽後沒什麼表示,只抬手捋了捋鬍鬚,卻是接著說道:“我觀小郎似乎尚未成婚?不知家中可有為你定下婚事?”
這話題便是敏感了,哪怕文璟晗從未往這方面想過,也在一瞬間意識到了文丞相之前的態度為何這般奇怪——那話語,那神態,分明是在相看女婿啊!
從來站在女兒的立場,拒絕爹娘胡亂牽線搭橋的文璟晗,在這一刻只覺得頭皮發麻。
再是和阿爹相談甚歡,再是想看一看阿娘是否安好,再想和秦易商議對策,文璟晗在察覺到她爹亂點鴛鴦譜的意圖之後,也是待不下去了。
文璟晗能不動聲色的化解誤會和文丞相侃侃而談,自然也能不失禮儀的告辭離開。而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她便是果斷的結束了話題,藉故告辭了。
離開了文家,文璟晗走得不疾不徐,從容有度,直到拐過了街角,徹底離開了文府的視線範圍,方才長長的呼出了口氣——原來在她的婚事上,不僅她娘,她爹也能做出這等拉郎配的事啊!
……
文璟晗應付起文丞相來還算輕鬆,雖然結果挺讓她哭笑不得的。另一邊秦易被護衛們送回府後,卻是直接見到了文夫人。
身為丞相夫人,文夫人身上自有一種雍容的氣度,又有一種威嚴的氣勢。秦易面對她時,總是不自覺的提心弔膽,更無法像面對秦夫人時一般,使出撒嬌耍賴的手段,於是相當無措。
文夫人自然是將秦易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心裡便是忍不住生出怪異感來——說實話,自文璟晗落水醒來,發生的那些變化文夫人並非一無所覺,只不過她向來不信鬼神,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只是一場落水而已,自己的女兒就換了芯子!
盯著秦易看了片刻,文夫人便是心平氣和的開口問道:“璟晗,你行事曆來是自有分寸,我也從不拘著你。但今日這般,可是有些魯莽了,其中情由,可否說與阿娘聽聽?”
和風軟語的問話,仿佛眼前之人並未作出那等翻牆離家,還與陌生男子獨處一室的荒唐事!如果是在剛換了身份時遇到這事兒,秦易都得懷疑她到底是不是文璟晗的親娘了。
可是見過文璟晗之後,秦易卻也生不出什麼懷疑來了,因為文璟晗就是那樣一個讓人放心信任的人。哪怕她做了荒唐事,說了荒唐話,身邊之人的第一反應也是相信!
而現在,這種身邊人對文璟晗的固有信任讓秦易沾了光,她微蹙了眉頭,故作為難道:“是有些情由,不過其中究竟有些不便宣諸於口,還請阿娘原諒。”
聽她如此說,文夫人果然便不問了,只是嘆口氣,說道:“如此阿娘便不問了,不過你今日所為到底危險,將來定不能再這般莽撞了。”說完又特地補了一句:“你若是有事需得出府,帶著心漣心漪便是,何須如此?!”
秦易聽完一愣,她之所以翻牆逃跑,其實還是因為以前在洛城時,聽那群狐朋狗友們閒侃聽多了。在他們的口中,所謂的閨秀淑女就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年到頭頂多出門上個香什麼的,尋常想出門是千難萬難,不知得耗費多少時間精力。
如果早知道帶兩個丫鬟就可以出門,秦易才不費那個心去找梯子爬牆呢!她真要逃,出去後尋個由頭把兩個丫鬟撇下就是了,那可比找梯子爬牆省事多了——小少爺為了尋那個梯子,足足在府中溜達了五天,文小姐的一雙蓮足都要被她走瘸了!
被狐朋狗友們無形中坑了一把的小少爺欲哭無淚,眼下卻只得在心中暗自咒罵幾句,面上卻還要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乖乖點頭答應下來。
母女倆又閒聊了幾句,文夫人可以看出秦易的心不在焉,偶爾還會答非所問。她心中雖然狐疑更甚,但也沒多說什麼,很快便是放秦易回去休息了。
秦易走後不久,文丞相便也來了,見著文夫人便問:“璟晗可有說什麼?”
文夫人搖頭,猶豫了一下,還是未將女兒的異樣說與丈夫,轉而問道:“我聽文耀說,璟晗是跟著個年輕公子走了,你見過那人,可看出了什麼?”
提起披了外人殼子的親閨女,文丞相倒是一如既往的欣賞,他笑道:“那少年人倒是不錯,並非奸邪之徒,看著也是能與璟晗說到一處去的。”
文丞相身居高位多年,閱人無數,能得他一聲稱讚實屬難得。更何況還提到了文璟晗滿意,文夫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忙問:“那少年是哪家兒郎?”
為了文璟晗的婚事,做父母的也是操碎了心,文夫人一開口,文丞相又哪裡不明白她的意思,更何況他自己也是起了些心思的。不過到底沉穩些,文丞相便是笑道:“夫人不必著急,那小郎並非京城人士,他是洛城人。等過些日子我們回了洛城,再讓人好好打探一翻。”
文丞相既然已經起了使人打探的心思,自然也是看好了,再加上女兒也見過了對方,還跟著人走了,文夫人心裡自然覺得這事兒有譜了。
既然如此,文夫人當即拍板決定道:“耽擱了這許久,咱們確實該啟程回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