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又二十分鐘後，蕭逸海終於停車。

　　  他們前面是一片大海。

　　  海風拂過，吹起她的裙擺。

　　  在墨色的天空下，大海也變得深邃。

　　  瑤瑤望去，墨與墨交纏成海天一片。

　　  直到蕭逸海領著她來到海邊，海水沒過魏晞的腳腕，她的恍惚才被覆蓋。

　　  「你怎麼突然帶我來這裡了？」

　　  蕭逸海目視前方，雙手插進口袋裡：「不是你說有人夜裡看海？」

　　  魏晞默了默，突然抿起嘴唇。

　　  她明明還說了前一句的。

　　  蕭逸海將車開來海邊，收起頂棚，和她一起坐在汽車后座。

　　  「晞晞。」他叫她的名字，像是在念一句咒語，讓魏晞側耳傾聽：「我答應你以後不會亂想，不再跟你發火，你也答應我，永遠相信我，好嗎？」

　　  然後，男人的大手覆蓋在她的手上。

　　  接著，指尖滑落，和她十指相扣。

　　  輕緩的音樂從音響傳出。

　　  /是命運的安排也好  

　　  /是你存心捉弄也好

　　  /然而這一切已不再重要

　　  /我願意隨你到天涯海角

　　  ……

　　  鬼迷心竅一般，魏晞看著與他緊扣相惜的手指，點頭：「好。」

　　  他的大手又放在她頭上揉了揉，從前排拿了顆煙點燃叼在嘴裡，手繼而搭在她肩上，再也沒拿下來。

　　  蕭逸海緩緩吐出一口煙，說：「我其實，有很多不甘心。」

　　  或許是因為夜晚，有海風海浪，還有身邊安靜的姑娘。

　　  陡然燃起蕭逸海的傾訴欲。

　　  「之前你問我有沒有遇到過坎坷。」蕭逸海拿下嘴裡的煙，看著魏晞，眼角渡上一層光：「我有。」

　　  「我的坎坷來源於不甘心。」

　　  魏晞小聲問：「是覺得賺的錢還不夠多嗎？」

　　  「不是。」蕭逸海笑著搖搖頭：「我的不甘心這輩子都無法磨滅，坎坷也就會一直在，邁不過去。」

　　  魏晞短暫的默了默，還是試探著問：「那是什麼坎坷？」

　　  「我媽。」男人微微仰頭，視線飄向前方，悠遠又飄渺，似乎是在回憶。  

　　  半晌，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動了動：「我很羨慕你，父母健在，闔家歡樂，而且你馬上就畢業了，可以在他們跟前盡孝，我卻永遠都不能，所以我賺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我媽還不是過了一輩子苦日子。」

　　  原來，這就是他的不甘心。

　　  的確，生死無法跨越。

　　  執念再多，徒增的也只有無能為力的苦楚。

　　  魏晞很想再多問問，可她不敢，也不忍心去觸碰他的傷口。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

　　  此時的蕭逸海不似剛才那麼玉樹臨風。

　　  他將半支煙放在唇邊，眼神飄渺。

　　  看上去孤單潦倒又不可接近。

　　  但偏偏，他們又離得這樣近。

　　  近到，她能看見他纖長的睫毛，近到他的手就搭在她的肩膀，隔著一層薄紗。

　　  未幾，她想出安慰他的話：「要是以後……有機會的話，我，我希望能和你一起面對，陪著你一起。」

　　  哪怕你這一生都邁不過去，也有我陪著你。

　　  這樣，好像你就不會那麼孤獨了吧。  

　　  如果……如果你願意的話。

　　  蕭逸海剛把菸蒂放進嘴裡，聽見這話手指頓了一下。

　　  繼而笑出聲來，手掌放在她的頭上摩挲幾下：「只要你不再跟我發脾氣了就好。」

　　  魏晞掖了下耳邊被他撥弄出來的頭髮，小小聲埋怨：「那事不都已經過去了嗎，怎麼還提……」

　　  笑聲擴大。

　　  魏晞能明顯感覺到愉悅的氣氛漸漸回歸，她暗爽自己把他哄開心了，也算辦成一件大事。

　　  海浪一沉一浮，她的心也跟著忽高忽低。

　　  閉上眼睛，耳邊響起的不是海浪聲，而是自己的心跳和他淺淺的呼吸聲。

　　  她心裡是有些異樣感覺的。

　　  魏晞清楚的知道，內心的這份悸動不是來源於面前的海浪。

　　  而是身邊這個海。

　　  她睜開眼望著他的側臉。

　　  海風輕輕吹起他西裝外套的一角，也偶爾將他額前的碎發吹動。

　　  他就坐在這裡，和她一起遙望凌晨一點半的深海。

　　  慢慢的，魏晞的眼神失去焦點。  

　　  風輕輕舞動她的髮絲。

　　  她感覺自己好像處在一片從未見過的幻境中。

　　  而蕭逸海就是那個將她送入幻境的人。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她只知道，在這個平庸卻不平凡的深夜。

　　  她墜入深海。

　　  ---

　　  直到太陽一點點沿著海平面升起。

　　  墨色海浪變得蔚藍，每一次浪潮襲來都帶著一片波光粼粼。

　　  沙灘上的人多了起來，從三三兩兩到成群結隊。

　　  魏晞知道，她與他的一點半，結束了。

　　  她先回家取了衣服，然後坐上蕭逸海的車，直達洛城。

　　  蕭逸海本想將她安置在朋友的酒店裡，但被魏晞拒絕。

　　  同行人還有一位攝像師，他們要住便宜的酒店，雜誌社統一報銷。

　　  蕭逸海沒辦法，只能囑咐她注意安全。

　　  洛城是座古城。

　　  在古城底下挖出珍寶，絕大部分人都相信。

　　  魏晞和攝像師田沉趕到現場時，警戒線和交通錐都已經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