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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行!這個看著太顯年紀了!」千城公主有些煩躁,惱怒著想要去扯頭上的髮簪,嚇得翠月連忙雙手護著。
「公主,公主,您慢些!你這樣會傷到自己的。」翠月小心翼翼地把沈語琴的手挪開,然後把那支金光閃閃的髮飾取下。
撇撇嘴,這下翠月真是沒轍了。平日裡千城公主總是對這滿意,對那順眼的,怎麼到了今日,就全都成了不可以呢?
「算了,什麼都別戴了!就這樣吧!反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自我掙扎了一番,沈語琴突然忿忿地說。
雖然聲音很低,但是翠月還是靈巧地聽到了。這才反應過來,原來導致這些首飾被冷落的原因是公主心裡不順。不過做婢女的,嘴不能多,只管盡心伺候就好,翠月只暗暗記在心裡,待會要看看到底是什麼事能讓千城公主這般失態。
「皇姐,朕來看你了。你看,朕還把誰帶來了!」沈康平爽朗的聲音夾雜著隱約的笑意,傳了進來。
沈語琴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來,腦子感到慌亂,但她只給自己一瞬間的失態,很快就調整了思緒。既然今日是躲不過了,不妨坦然大方地去和故人見一面。自己跟陸誠顏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再見面,就算不是朋友,打聲招呼也並非不可以。
沈康平的身影挪開,沈語琴端著的笑容漸漸凝固,原以為自己可以平靜如常地與陸誠顏見面。就算要露出破綻,也絕對不會首先是自己。怎料,有些事,有些人,都會輕易令沈語琴心裡的冷漠防備崩塌。
即使是小小的一角,也在見到陸誠顏的那一刻,就開始決堤。那雙眼,早已不是當年的茫然無措,那張臉,有了成熟的痕跡,如同自己的一樣。當兩個人的眼神相交,卻沒有從前的電光火石,更沒有甜蜜膠著,就像是兩個久別重逢的平淡之交。
「草民陸誠顏參見千城公主。」陸誠顏乾脆利落的行禮,倒逼回沈語琴剛剛開始蔓延的心軟。
「免禮。」淡漠的聲音,與剛才沈康平的熱情形成鮮明對比。
陸誠顏無奈地勾了勾嘴角,帶著意料之中的嚴肅表情站了起來。
沈康平以為是自己在場,讓皇姐和陸誠顏都端著,無法敞開心扉交談。便找了個藉口,將翠月打發了出去,自己也離開了。畢竟對於情愛,身為帝王的他,無需懂得太多。而對於皇姐的情感,他也始終只看到皮毛,卻無法理解其間深淺。
「陸盟主,別來無恙。」房中只剩下倆人,卻沒有人開口先說話。
沈語琴只得盡地主之誼,首先發聲。直到自己開口,她才發現,短短時間裡,聲音竟然變得如此澀然。乾涸暗啞的嗓子,襯托出她的失落和不忿,卻又不肯輸掉半分氣勢。
「公主,好久不見。」
第五章
一句別來無恙,一聲好久不見,在分離五年之久的親密愛人間重新劃定了距離。沈語琴眼底的冷意漸漸聚集,思緒仿佛又回到了目送陸誠顏背影遠去的那天。那個背對著自己,不曾回頭多看一眼,那個懷揣著自己親手所制荷包卻不出一言的人似乎又再次出現了。
不過相較於千城公主的內心奔涌,陸誠顏則顯得平靜許多。她自然知道自己眼前所站之人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她也記得彼此之間發生過的故事,可是她心裡的反應無論如何也激動不起來。
所以她平靜無波的聲音,毫無波瀾的心思,再一次無形激怒了努力保持鎮定的千城公主。沈語琴帶著一種又愛又恨的眼神打量著陸誠顏,這個人的身形與過去變化不大,但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早就變了。不再是唯唯諾諾,一聽到自己呼喚小陸子時就會緊張捏住衣角的人,更不是那個被自己稍稍誘、惑就立刻繳械投降的人了。似乎從前的一切,只能是回憶,而非如今。
「本宮聽皇上說,陸盟主這些年奔走江湖,將各派都管理得恰到好處,尤其是能夠平衡清江派與官府漕運之間的利益分配,這一點實屬難得。本宮對陸盟主的能力,實在佩服。」沈語琴自然不會輸了架勢,見陸誠顏對其恭敬疏離,也不打算主動親近。
陸誠顏現在的拘束感比剛才面對沈康平時還要明顯,弄得她並不好受。嗓子裡面好像也堵了什麼,氣息也不太通暢了,聽到千城公主充滿官腔的讚許,絲毫感覺不到愉悅。
陸誠顏開始有如坐針氈的感覺,眼神不自覺地飄向了門邊,她多麼希望沈康平能夠去而復返,而不是將她丟在這裡,獨自面對千城公主狂風暴雨前的平和。五年不見的彼此,卻莫名地走向了兩個極端,完全沒有重溫舊夢的意思。
「千城公主,過獎了。在下只是做好自己本分,能夠得到皇上和公主的認可,在下十分感激。」陸誠顏每一個字都說得吃力,眼睛是全然不敢去面對沈語琴。
搭在椅子上的手指漸漸用力,沈語琴恨不能將手邊的木椅扶手換成是陸誠顏的背脊,特別是毫無遮擋光滑如雪的狀態下,將自己指尖狠狠戳進去,如同當年對方的手指肆意貫穿自己身體那般。
指尖剮蹭著扶手,發出細微的聲響,透露著千城公主的情緒變化。雖然這五年裡,她對於陸誠顏,對於她們之間的感情,都曾經反覆想過很多次。不僅是回憶甜蜜的片段,更多的時候,沈語琴會陷入反思,自己對於陸誠顏,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