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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泥嚎」也不是「嗷」,這發音精準的兩個字成功讓老闆笑起來。
在她眼裡,只要好好講中文、禮貌的老外都是好老外。
老闆說:「真好啊——小伙子哪個國家的?」
克勞斯說:「德國。」
「德國啊,還行,」老闆對德國沒有什麼太多感情,她繼續問,「做什麼工作的?」
克勞斯:「我在銀行工作。」
「呦,擱銀行上班,那挺好挺好,鐵飯碗啊,」老闆拍了拍景玉,「哎,大玉玉,德國那邊銀行待遇還行吧?在他們那兒算鐵飯碗嗎?」
後面這句話問的是景玉。
景玉想了想:「算,待遇還可以。」
……唯一繼承人,應該勉勉強強算得上是鐵飯碗。
老闆興致勃勃地繼續問:「小伙子,你打算啥時候和我們大玉玉領證啊?」
景玉感覺這話題有點敏感。
克勞斯事先聲明過,他不想被婚姻所約束,也無法向她承諾長久的感情價值,以及婚姻。
這些倆人在合同上寫的明明白白,景玉為他治療心理疾病,不同的是兩人都受到對方的性吸引,跨出了本該保持距離但其實也很容易跨出、跨出後也剎不住車的距離。
景玉並不想打破這個平衡。
更重要的是,不可以讓先生誤會她的事業心,不可以讓先生誤以為她還有別的圖謀。
別談感情啊,談感情多傷錢。
於是,景玉想代克勞斯回答:「豐——」
克勞斯微笑著和老闆說:「不著急。」
景玉:「嗯?」
不著急?
明明是不可能的嘛。
轉念一想,景玉也能理解,畢竟現在老闆如此熱心腸,總不能讓她白白失望。
先生這樣委婉的說法,其實也不傷害老闆感情。
老闆娘頗為認同:「也是,現在年輕人都不想結婚太早。」
她長舒一口氣,又問:「你怎麼和我們大玉玉認識的哇?以後打算在哪個國家定居啊?家裡兄弟姐妹幾個啊?家裡長輩都還好吧?」
這一連串的問題有點太多了,景玉阻攔住老闆繼續追問,拉了拉她衣袖:「豐姨,您今年沏辣椒油了嗎?我想嘗嘗您做的辣椒油,可想死我了。」
老闆哈哈大笑,念叨著她小饞貓,短暫放過景玉。
景玉喝了口奶茶,聽到克勞斯笑了一聲。
她專注地看著面前的炒餅,看到克勞斯拆了筷子的包裝,用熱水燙了一下後,才並不怎麼標準地拿起來。
克勞斯先生拿筷子的姿勢其實也有點奇怪,手拿的很遠,但對於一個並不常吃中餐的人來講,能夠用筷子夾起來丸子、湯圓、小餃子也很不錯了。
景玉咬了口炒餅。
腦子裡又想起來剛才他笑著說的那句「不著急」。
字正腔圓,語氣柔和曖昧,說的就像真的考慮過之後結婚的事情。
景玉感慨。
克勞斯先生可真會講話。
其實先生漂亮的嘴不僅僅會講話,還可以用來做些其他的事情。他曾經考慮過蓄鬚,不過很快就放棄了,因為會扎傷龍腿和臀。克勞斯先生的手也很巧,能夠修理好舊八音盒,能夠包餃子,還擅長插花。而當先生「言行不一」的時候,才最令人煎熬。
先生如此矛盾,在嚴厲詢問她的時候,總會及時給予安慰;而有時候,又會溫柔地用甜蜜話語來安撫她。
言行一致的時候少,克勞斯先生與她磨合的很好,摸透她脾氣。
大部分時間,景玉在危險邊緣瘋狂大鵬展翅的時候,克勞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笑著瞧她鬧騰,頂多看不下去了捉回去教育一頓。
景玉更是好了傷疤忘了痛,老實認錯幾天後繼續瘋狂口嗨、試探。
景玉也漸漸熟悉先生的一切,他那朵品種為「景玉」的花朵紋身,紋身旁側,有幾根很明顯凸出的、可以摸到的血管,用手指輕輕貼上去,能感受到心跳脈搏。先生皮膚白,血管也是顯眼的青色。
當緊繃時,紋身圖案會更加愈發清晰,景玉沒辦法繼續貼近,但她能看得到。克勞斯先生越來越喜歡撫摸她頭髮,要景玉去認真看這朵和她名字一致的紋身,看那些因她而暴動的血液流動和心臟跳動聲音。
紋身下方,淺淺金色一直蔓延到深處,好像漂亮的流螢點點。
看上去,就好像紋身上的牡丹花盛開了,牡丹周圍溢出燦爛絢麗的金色光芒。
景玉還喜歡克勞斯先生常用的香水氣味,他的頭髮雖然比景玉要硬,但摸上去的手感很好。克勞斯並不介意她觸碰自己的捲髮,不過要在他心情好的前提下提出申請。大部分情況下,克勞斯不會拒絕。
克勞斯先生的睫毛很濃密,景玉喜歡把手貼上去,要求先生眨眼——她喜歡金色睫毛擦過手掌心的感覺。在事後,先生很容易說話,他很樂意滿足景玉這點可可愛愛的小癖好。
不過。
景玉最喜歡的,其實還有來自先生的擁抱。
在她成長過程中,一直缺乏男性長輩的正確關愛和教導,景玉喜歡不含雜念地和克勞斯擁抱,裹著浴巾被他完完整整地摟在懷中,克勞斯會給她低聲哼德語的《搖籃曲》,會講胳膊墊在她腦袋下面,會親吻她的額頭。
彼此的心跳,呼吸,氣味,撫摸,互相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