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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斯的車子停在不遠處,克勞斯主動替她打開了玻璃門。等兩人下了台階後,車子已經到了面前,司機是高大的德國人,棕黑色的頭髮,穿著厚厚亞麻布的黑色襯衫。
景玉坐上車子。
克勞斯告訴司機:「去路德維希——」
「去我的公寓談吧,」景玉打斷他的話,「我想在熟悉的地方談這些事。」
克勞斯同意了。
景玉第一次坐在這樣高檔的車子在慕尼黑這座城市中穿梭,林蔭樹影搖搖晃晃,月光如綢燈如晝,清澈的伊薩爾河水的聲音好似能透過清涼的風送過來,景玉低頭,看到克勞斯的手。
他很注重儀表,手背蒼白,手指修長,乾淨,黑色的袖扣有著涼涼的光芒。
如今坐的近了,景玉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木質調香水,淡淡的苦艾和冷杉氣味交織,好似置身悠然松樹林中,微涼空氣渡著不疾不徐的林間風。
她坐正身體。
景玉帶他進了自己那個簡陋的單人公寓中,幸好今日樓上沒有人開派對,老舊的木質樓梯踩上去吱呀呀地響著,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在雨天的痛苦呻|吟。
這個房子裡的一切都很舊、很老。
克勞斯環顧四周,並沒有驚訝,他坐在景玉唯一的小書桌前,手指從景玉攤開的筆記本上划過,微微抬眼。
他看到景玉將裝著合照的木質相框小心翼翼地收到抽屜中。
景玉坐在克勞斯的對面。
她打開了水,回頭看了眼克勞斯,想了想,給他倒了一杯水。
將水杯放到克勞斯手邊,景玉說:「現在您可以說要求了。」
「我希望以後,你對我的稱呼,是』先生』,」克勞斯說,「你需要使用敬稱。」
「沒問題。」
「如你所見,我並不喜歡被婚姻束縛,我無法向你允諾家庭。」
景玉想。
喲嚯,求之不得。
但表面上不能這樣明顯,於是她說:「當然可以。」
「我會為你規劃學業,我希望你能按照我的期望生活。」
景玉:「完全沒問題。」
「很好,」克勞斯臉上浮現出些笑意,他說,「下面,我們來談一談,我的心理問題。」
景玉屏住呼吸。
於是她聽到克勞斯冷靜的聲音:
「我要求你遵守我為你安排的學習規劃、以及生活要求。」
「作為交換條件,我會照顧你,塑造你。」
景玉盯著他的西裝看,盯著他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他濃重深色的領帶。
這個男人有著強烈的掌控欲,他享受這種控制的感覺。
如他所言,具備白騎士綜合症的人,對伴侶的生活有著強烈的幫助欲。
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開始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
那時候起,克勞斯已經在思考如何將生活狀況糟糕的她從泥潭中拉扯、拯救出來。
克勞斯傾身過來,耐心地與景玉聊了一些其他規則。
景玉認真聽他講完。
這場初步的交流令雙方都很愉快,最後,克勞斯說:「明天我讓人來接你,我們可以簽訂一份更加詳細的協議。」
景玉說:「明天是周六。」
克勞斯眉毛微微上揚:「嗯?」
「按照我們國家的規則,非工作日加班需要雙倍薪水,」景玉說,「如果你明天要和我見面,請付我兩千歐,稅後。」
克勞斯訝然。
他重新審視景玉,露出笑容:「可以。」
在他準備離開前,景玉又叫住他:「等等。」
克勞斯停下腳步。
景玉指指桌子上的空杯子:「剛剛你喝了我買的一瓶依雲,1歐,記得付錢。」
「建議現金,現在不支持刷卡。」
第6章 六顆
雖然德國人都很喜歡用現金,但富貴如埃森集團唯一繼承者的克勞斯先生,身上卻沒有一歐的硬幣。
他站在這狹窄簡陋的公寓中,目光從景玉臉上慢慢移到她的唇。
學業和兼職把空間擠得滿滿當當,景玉的化妝技巧算不上多麼高明。
口紅邊緣掉了些,因為方才的進食和飲水,唇角暈開一小塊紅色。
如何描述這點紅呢?
像中國古代第一次見面的新婚妻子,不懂得自己將要面對什麼,偷吃藏在被子中的花生紅棗葵花籽,突然被抓包,看向自己夫婿時,臉頰瞬間湧起的一點嫣然。
景玉本人恍然不知。
她並不知道克勞斯將她形容成什麼模樣,她只看到克勞斯先生往前邁了一步。
警惕心乍起,景玉後退一步:「現在不給也行,但是你必須記住自己欠我一歐——」
克勞斯俯身,他的手觸碰到景玉的臉頰。
他的手如此大,大到似乎能將她整個臉都包裹住。
景玉第一次被男人這樣掐著臉,她感覺到克勞斯手指的溫度,這個擁有著金子般頭髮、森林般眼睛的男人,手指的溫度如此暖。
暖的像冬日火。
克勞斯俯身,配合著她的身高低頭。
這樣近。
哪怕近視近300度,景玉仍舊清晰地看到他金色的、濃密的睫毛。
看不到他臉上的毛孔,他皮膚如此細膩。
他的眼睛是無法穿透的迷霧森林,不可觸,不可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