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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的景玉,就算為了金錢發愁,為了學業懊惱,為了奶茶悲傷……
也沒有這樣過。
此刻的她,好像把自己身上所有尖刺都悄悄放軟、收起來的小刺蝟,小心翼翼地露出粉紅色的柔軟小肚皮。
就這麼悄悄地給他看一眼,就一眼。
——我相信你,所以給你偷偷看一下我藏起來的傷心事啊。
克勞斯準備安慰她:「小龍寶——」
「所以,」景玉猛然轉臉看他,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眼睛亮晶晶,已經換了另外一副表情,語氣輕快,「你答應我的那兩晚贈品,能折現嗎?」
克勞斯:「……」
他平緩呼吸:「Jemma,你知道嗎?你不提錢的時候,會讓人心甘情願地將所有珠寶都捧到你面前。」
景玉懂了。
她抬起手,準備做一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
但克勞斯抬頭,輕而易舉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進一步行動。
隔著袖子,克勞斯準確地捏住她的手腕,並沒有用力,像是第一次使用筷子夾東西,擔心會捏碎對方。
景玉的胳膊上微微涼,透過襯衫印在克勞斯的手指上,他們的溫度沉默地在此刻交融著。
克勞斯溫和地注視著景玉,目不轉瞬地看著她的黑色眼睛。
「但有一點很奇怪,」克勞斯微笑著說,「我竟然認為你這樣嘰嘰喳喳的樣子更美麗。」
景玉心臟驟然一跳,緩慢有力地跳了一下。
奇怪。
好奇怪,明明對方說的話這麼普通。
明明克勞斯已經稱讚過她無數次的美麗、淑女、優雅、可愛、聰慧、機智、伶俐。
他曾經幾乎使用過他所了解的、中文裡所有的讚美詞彙。
但從來沒有哪次的讚美,會像今天這樣動聽。
景玉睜大眼睛和他對視。
她從對方眼睛中看到自己的臉,臉頰奇異地染上一些光澤,像是興奮,又像是薄怒,看上去好像都不像她自己了。
這都不像她會做出的表情。
景玉用力哼一聲,用力將自己手腕從他手掌中掙脫。
垂眼不看克勞斯,她自顧自地揉著手腕,不忘反駁他:「我當然知道我很漂亮,不需要你這樣委婉地提醒。」
「是的,」克勞斯溫和地說,「你的優點不需要通過別人的語言來證明。」
景玉停頓了一下,終於再度抬頭看他。
「我曾經說過,你有決定自己人生的權利,」克勞斯說,「我很榮幸能見證你的成長。」
他如此溫柔地和她聊著天,使用她的母語,用她喜歡的思維方式。
燦爛的金髮整整齊齊,克勞斯綠色的眼睛中如今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
如兄如父,克勞斯先生是優秀的老師,教導者,支配者。
景玉忽然想給克勞斯先生一個擁抱,又硬生生地將這種衝動用力地壓了下去。
「謝謝您,」她使用了之前的敬稱,「克勞斯先生。」
「——不過,」景玉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我什麼時候可以喝到乳鴿湯?雕先生還在為您工作嗎?能給鴿子湯多加紅棗百合枸杞嗎?能給我多煮一些嗎?」
如今的克勞斯先生已經適應了她跳躍的話題,笑著跟上她的情緒變化。
「會有,」克勞斯說,「只要你要求,什麼都會有。」
克勞斯將景玉一直送到酒店之中。
景玉掏出卡來刷房間門,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錯用了銀行卡。
刷失敗了好幾次,克勞斯才發現,提醒她。
景玉打開房間門,但並沒有立刻走進去。
她站在門口,停下腳步,看著克勞斯先生。
猶豫幾秒,景玉才遲疑地問:「你想要進來坐坐嗎?」
克勞斯沒有動。
房間的燈光如此柔和,微醺的景玉髮絲被燈光映照的泛起淡淡黃色。
克勞斯紳士地回答:「甜心,當你不再為問出這句話而猶豫的時候,我才可以進去。」
景玉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她困惑地問:「最近,你是不是給其他女孩子買奶茶了?」
克勞斯深吸一口氣,他友好地回答景玉:「你確認要問一個已經四個多月沒有xsh的男人這個問題嗎?」
景玉撓了撓頭。
她剛想和他告別,但頭有點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克勞斯注意到她這個小動作。
「可能是喝酒喝多了,吹了點冷風,」景玉皺著眉,努力向他解釋,「稍微有一點點頭痛。」
克勞斯叮囑:「多喝熱水。」
景玉呆了一秒。
她很快反應過來。
啊,克勞斯先生不太了解中國的網民文化。在外國人眼中,中國人的』熱水』能夠包治百病,不管什麼不舒服都要喝熱水。
想必,在克勞斯先生的心目中,』多喝熱水』一定是最淳樸最親切的一句問候了吧?
一般只對親近的人使用。
她應當體諒一下這個不了解中國網絡語言、不具備中國人思維的老外。
想到這裡,景玉對著克勞斯先生露出一個笑容。
「謝謝,」她說,「您也多喝熱水。」
她進了房間,朝克勞斯先生說:「晚安。」
克勞斯看著她:「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