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頁
景玉在水果店買了一些,後來發現夜市上有更便宜的,於是買了好幾根扛回來。
她在德國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售賣。
在國內的這幾天,景玉瘋狂地「搜刮」各式各樣的家鄉美食。
下一次回來……大概是畢業後,也可能是兩年後。
誰也說不準。
克勞斯先生顯然並不認識景玉喜歡的這種甜高粱,當視頻的時候,他盯著景玉身後,出聲問她:「你後面、倚靠在牆上的綠色植物是做什麼用的?」
「什麼?」景玉回頭看了眼,看到那幾根「甜甜稍」,頓時明白了,「啊,這個呀。」
她笑眯眯地告訴克勞斯先生:「是可以吃的喔。」
正巧手邊有一截,她本來打算咬一口給克勞斯先生示範一下,但這種東西就像酸菜豬肉燉粉皮子一樣,很難吃出來優雅感。
景玉只能停頓下來,簡略地用語言向克勞斯先生介紹食用方法:「用牙齒咬開,然後咀嚼,能嘗到甜甜的汁水。」
克勞斯看著景玉手中的植物。
綠色的,直筒的,邊緣泛白。
她身後白牆上,還倚著幾棵,攝像頭只能讓克勞斯看到植物中間綠油油、一節一節的一段。
克勞斯說:「甜心,我知道中國的熊貓很珍貴、可愛,只是沒想到你們的食物也一樣可愛。」
景玉:「啊?」
她原本有些疑惑克勞斯為什麼在這時候提起熊貓,但略加一想就明白了。
6月24日,有兩隻來自中國的大熊貓,「夢夢」和「嬌慶」剛剛抵達柏林舍內費爾德機場,被安置在柏林動物園中。
德國民眾都很喜歡它們,德國之聲也為此做了專門的報導。
或許,克勞斯先生也喜愛熊貓。
景玉並不介意被先生用國寶來做形容,這比愛稱「小耗子」「小鼠鼠」更加容易被人接受。
「我承認,中國的菜系頗為豐富,飲食文化也很優秀。不過,」克勞斯微微皺著眉:「我不理解,甜心,為什麼中國有這麼多考驗牙齒和消化能力的食物呢?」
景玉:「嗯?」
克勞斯提示:「比如說,你之前送我的粽子。」
那些粽葉很難咀嚼,也很難消化。
景玉恍然大悟:「啊,這個啊,對不起,忘記說了。」
說起來,豆子和糯米的確有些不太好消化。
她想了想,提出建議:「這樣吧,等我回去,再給你煮一鍋賠罪,好不好?」
「謝謝,不過不用了,」克勞斯禮貌性拒絕,「寶貝,雖然很想答應你,但我需要為身體著想。」
「那好吧,」景玉遺憾地嘆口氣,她問,「啊,對了,先生,您之前沒有吃過粽子嗎?」
她記得,克勞斯說過,他的母親在中國成長。
怎麼可能沒吃過粽子呢?
「或許吃過,」克勞斯面色如常,「抱歉,我記不清楚了。」
「上次你還將冰糖葫蘆認成了橙子炸雞,」景玉興致勃勃地提起這個文化而導致的小小誤會,「嗯……您小時候不喜歡吃中餐嗎?」
克勞斯說:「也會吃,不過是一些味道不太好的麵條、餃子。」
——其實並不是味道不太好,是放了太久太久,悶在盒子裡面——餿掉了。
——也有一些混雜在一起的炒菜,各種剩掉的菜葉子和奇怪的肉,甜與咸、酸辣,各種不同的味道融合。
不過,衣冠楚楚的克勞斯先生只會微笑著告訴景玉,不過是味道不太好。
景玉不解:「味道不太好?您是認為餃子都不好吃嗎?」
「不是,」克勞斯說,「你做的味道很不錯。」
景玉很想繼續問克勞斯先生口中「味道不好」的餃子是什麼餡料,這樣她可以記下來。但他並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重新移到景玉的學習抽查上。
景玉:「……」
轉移注意力這種方式,對克勞斯完全不起作用。
景玉不僅沒有成功,還白白地搭上了一個「叔叔」稱謂導致的不悅。
一想到回慕尼黑就要面臨「懲罰」,景玉有點激動又有些忐忑不安。
這大概是景玉在畢業前最後一次回國。
她去香燭店買了很多紙錢和香燭,燒給外公和母親,將墓碑周圍打掃的乾乾淨淨。
母親遺照上用的照片,仍舊是未出嫁時候的。這樁糟糕的婚姻是母親無法釋懷的噩夢,她,包括外公和景玉,都真心地希望她不曾踏入這一場婚姻。
一段良好的感情,應該是讓人變得更優秀,而不是從雲端跌落泥土。
不知道為什麼,到達慕尼黑的當天晚上,景玉就生病了。
她流鼻涕,不住地打噴嚏,體溫升高,家庭醫生檢查過,鑑定是流感。
對於克勞斯先生來說,生病忌口這種事情顯然可有可無。
他只柔聲問景玉,想吃些什麼。
生病的人,所提出的一切合理要求都能夠得到滿足。
景玉剛剛吃完藥,睡的迷迷糊糊,告訴他:「我想吃』甜甜稍』。」
克勞斯先生並不理解她的方言:「什麼』Tian tian shao』?」
「嗯,就是綠色的,這麼粗,很長很長,」景玉不知道這種東西在德語中叫做什麼,她甚至不確定德國存不存在,認真給他描述,「從一頭咬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