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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克勞斯若有所思,他問,「所以,』潮吧』這個詞彙,對應的是什麼?」
景玉:「……嗯?!」
「你平時和我常說的這個詞彙,原來並不是』好吧』,」克勞斯綠色的眼睛看著她,溫柔地笑,「告訴我,』潮吧』對應著你上面提的哪一個詞語?」
景玉:「……」
克勞斯雙手交握,景玉聽到他指節啪嗒響了一聲,看到他蒼白修長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性感,攻擊,侵略性。
他壓低聲音,禮貌地問:
「無可救藥的蠢蛋,道德敗壞,三觀不正,變態,在你的心裡,是哪一種呢,我可愛又可憐的小龍寶貝?」
第33章 三十三顆
在大年初一還堅持開門的店鋪很少,而食客更少。
畢竟很少有人大過年的還需要依靠外賣。
樓下的炒餅店開了好多好多年,景玉還在背著雙肩包踢路邊小石子回家的時候,它就在。
在這種地方,一個店鋪能開這麼長時間一定有他獨特之處,而這家開在居民樓下的炒餅店優點,一是便宜好吃,二是乾淨。
和其他的路邊小店不同,這家炒餅店面特別乾淨,玻璃擦的透明,沒有什麼煙燻出來的痕跡,桌子座位並不多,總共加起來也就十張桌子,雖然桌子很舊,但都鋪了一層防燙防油桌布,椅子上也擦的乾乾淨淨,在入座前,景玉拿桌上的紙巾擦了下桌子和椅子,什麼都沒有擦到。
克勞斯並不是一個不屑於吃路邊小店的人,與之相反,克勞斯對當地居民的飲食頗為感興趣。
當然,現在,他最感興趣的還是景玉的那句「潮吧」。
景玉沉默了兩秒。
她謹慎、小心翼翼地問:「先生,請問有』坦白從寬』的條例嗎?」
克勞斯說:「不能保證,但一定會有』抗拒從嚴』。」
景玉極力稱讚:「天吶,先生,您的中文越來越好了,居然還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個組合耶。您的語言天賦真的令我感嘆——」
「別轉移話題,」克勞斯打斷她,「回答我。」
景玉:「……」
轉移話題失敗。
景玉端端正正地坐著,店裡沒有其他食客,奶茶杯就在右手旁,手指尖能夠感受到從上面傳來的、源源不斷溫度。
她小心翼翼開口:「您知道嗎?在我們國家的語言文化中,有個詞語叫做』貶義褒用』。意思是什麼呢?就是一個貶義詞,但有時候為了表現出親近、疼愛,我們會酌情將它當作褒義詞來使用。比如說』小笨蛋』』小兔崽子』』小王八羔子』這種——」
克勞斯耐心等她鋪墊完,微笑著看景玉的嘴巴一張一合。
他喜歡聽景玉講中文,那是她的母語。人在說自己母語的時候會更加放鬆,而其他語言的髒話,大大限制了景玉在與人吵架這件事情上的發揮。
她在勇猛反擊自己父親的時候,用母語,生命力勃勃,如此鮮明。
好像一株頑強生長的植物。
他們的位置靠窗,玻璃窗上的綠籮成精似的,蹭蹭蹭地長,外面的雪還沒有完全化掉,靠海的北方城市,雪也會比內陸厚一些,小店裡的暖氣算不上太熱,景玉還穿著黑色的羽絨服,摘掉圍巾,因為情緒稍微激動,她的脖子到耳垂一片區域都浮現出漂亮的、淡淡的紅色。
景玉鋪墊了一大堆,到最後,聲音低下去,小心翼翼:「……就像我上面提到的一樣,先生,我對您使用』潮吧』,也是一種愛稱,就像是』小笨蛋』』小蠢貨』,舉個例子,就像日語裡面的』ばか』。」
一口氣說完這些,景玉期期艾艾地看向克勞斯。
克勞斯並沒有生氣。
在光線明亮的地方,他綠色的眼睛看上去顏色要更淺一些,潔淨,漂亮,在金色睫毛的映襯下,像極了鑲嵌的名貴珠寶。
他輕輕嘆氣,有些遺憾地看著她:「看來的確是該管教一下了。」
景玉老老實實低頭,腦子裡卻想著她的那份潦草至今的閱讀筆記——
糟糕,自己下午寫的是不是有點太隨意奔放了點兒?
克勞斯能看出來她的不用心嗎?
會數罪併罰雙管齊下嗎?
炒餅老闆在這時候端了兩盤熱騰騰的炒餅上來,樂顛顛:「來嘍——」
剛剛放在桌子上,她看看景玉,又看看克勞斯。
青島這個城市的國際化程度不低,包容度也廣,很多小眾文化在此地棲息,也孕育了不少獨立書店、搖滾酒吧、地下音樂。在這裡,結伴而行的異國情侶算不上少見,大部分人對此沒什麼想法。
畢竟又不是九幾年或者零幾年那陣子了,在如今能夠光明正大宣稱自己愛紙片人的年代,異國戀算不了什麼——至少對方還是三次元的人類。
炒餅店老闆和景玉特別熟,景玉還在換牙的時候搬到這裡來,從某種角度上而言,老闆也算是看著她長大的。
當初景玉去德國前,老闆還給她塞了些獨家搭配的醬和香料,好在順利通過海關。這些東西幫上了大忙,在景玉剛到德國的前一個月,成功拯救她的胃。
老闆問景玉:「你對象聽得懂中文嗎?」
景玉有點驕傲,特高興地告訴她:「不僅能聽懂,還能說,說的可溜啦。」
克勞斯禮貌地說:「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