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七章 屋漏脈
中醫對索利斯來說完全就是外行，因而站在索利斯的角度，他習慣性的會用西醫的模式去思考中醫。
對西醫來說，如果某種病症被攻克，被治癒，那就回形成一套完整的治療方案和治療方法，從而推而廣之，然後就可以向媒體宣告，某種疾病被攻克亦或者在治療上有了重大突破，具有什麼跨時代意義之類的。
當年普霍金斯醫院完成第一例心臟搭橋的手術的時候就是如此，各媒體報導，所有醫療界同仁羨慕，這是一種突破，作為首例，普霍金斯醫院收穫了絕大的榮譽和好處。
可對中醫來說，治療各種病症是不具備普遍性的，哪怕某位癌症患者被治癒，亦或者好幾位癌症患者被治癒，也不能代表中醫就攻克了癌症。
事實上在中醫中就沒有癌症一說，有的能治癒，有的不能治癒，不具備普遍性。
因而我們經常能看到西醫發明了某種術式推而廣之，各種報導，西醫有了什麼研究，對什麼病症有了新的突破，卻很少聽到中醫攻克了某種病症。
別說癌症，哪怕是感冒，有的感冒用中醫的法子治不好那就是治不好。
因為不了解，所以索利斯心中的震撼是相當大的，他甚至覺得中醫好像就此要超越西醫了。
別說索利斯這個外行，就是方展宏和劉瑞峰也吃驚不小，這可不是一位，而是好幾位。
雖然不少醫生都知道中醫名家有過治癒癌症的先例，而且還不止一位，可相對來說畢竟是少數。
對於大多數的中醫大夫來說，能治好一位癌症患者，那都足足可以吹一輩子了，更別說現在有好幾位。
作為江中院院領導的陳助理同樣吃驚不小。
一般來說，院領導還是很少過問科室的一些事情的，他們看得大都是宏觀方面，具體的很少了解，急診科治療了什麼患者，這一段時間收治了什麼患者，陳助理就不是很清楚。
冷不丁好幾位癌症晚期，著實把陳助理嚇的不輕。
索利斯和方展宏陳助理等人的心思方寒並沒有理會，而是按照順序複診，然後就到了胡萬壽的病床邊上。
「方醫生......」
」看到方寒，胡茜茜的眼眶中瞬間就蓄滿了淚水。」
其他人都有所好轉，可他父親的情況這兩天卻越來越嚴重了。
事實上胡萬壽並不是一直在江中院住院的，上次跟隨方浩洋回來之後到現在其實已經快有兩個月了，龍雅馨都回來一個月了，胡萬壽要比龍雅馨回來的更早。
回來之後胡萬壽就回家了，吃著方寒的方子，胡萬壽當時的情況還算可以，在家裡過了近一月的平靜生活，然後病情開始加重，這才重新來的江中院。
當時方寒在燕京說胡萬壽還有一月時間，是當著胡萬壽和胡茜茜的面說的，現在兩月了，按說已經超過了預期了，從這一點來看方寒開的方子還是有些效果的。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住在一個病房，其他人都是癌症，卻一天天的好轉，而胡萬壽的情況卻在加重，這讓胡茜茜很是揪心。
這幾天胡茜茜其實也一直盼著方寒回來，希望方寒能帶來奇蹟。
「別哭！」
經過燕京的事情，回來之後胡萬壽倒是看開了不少，回頭笑著看了一眼女兒，然後看向方寒：「方醫生，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方寒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沒有開口。
按照原本一月的說法，胡萬壽還真不見得能再見到他。
方寒在病床邊上坐下，伸手給胡萬壽診脈。
摸著胡萬壽的脈象，縱然方寒早有預測，還是忍不住在心中嘆息。
胡萬壽的脈就像是在筋肉之間，猶如屋漏殘滴，兩息左右才能感受到一下，而且虛弱無力，就像是水滴s落濺落在地面上。
這種脈象在中醫中被稱之為屋漏脈，就像是房屋漏雨一樣，起來既絕而止，時時復起卻有不相連。
這種脈象是脾氣衰敗，化源枯竭，胃氣榮衛俱絕的脈象，說明胡萬壽也就是這一兩天的事了。
方寒足足摸了三四分鐘，這才緩緩的鬆開了手指。
「方醫生，我爸？」
胡茜茜哽咽著。
胡萬壽倒是看來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對方寒道：「小方，我和你們方主任是髮小，就托大叫你一聲小方，還是上次在燕京我說的那樣，有什麼說什麼，不用瞞著我。」
「脾氣衰敗，胃氣榮衛俱絕，要是可以，您還是回家的好。」
方寒說的委婉，可胡萬壽卻聽的明白：「也就是這一兩天了吧？」
方寒沒吭聲。
胡茜茜眼眶中的淚花卻已經順著臉頰滑落：「方醫生，方醫生，求求您了.......」
一邊哭著，胡茜茜噗通一聲跪在了方寒面前，哽咽道：「方醫生，我求求您了，那麼多患者您都能治好，我爸您也一定可以的，求您了，求您了，我給您磕頭了.......」
說著胡茜茜趁著方寒還沒回過神來，鬧翻突然就磕在了病房冰冷的地板磚上，發出「咚咚」的響聲。
「你這是幹什麼？」
方寒急忙一把把胡茜茜拉住，即便是如此，所有人都看的清楚，胡茜茜的額頭已經青了.......
邊上的患者和患者家屬和醫生們都為之動容。
有的患者家屬甚至也忍不住落淚。
作為患者家屬，病房內好幾位患者其實都是和胡萬壽差不多，都是癌症，他們能理解胡茜茜的心情，在這種時候，胡茜茜的舉動更是觸動了他們心靈深處最為柔軟的地方。
醫生群裡面秦熙姌和薛艷艷兩位女醫生更是捂著嘴，眼眶都紅了。
「快起來。」
方寒把胡茜茜拉了起來，胡茜茜雖然還執意不肯起身，可她畢竟沒有方寒力氣大。
「茜茜，別這樣......」
胡萬壽的淚花也順著臉頰滑落，聲音也有些哽咽了。
經歷了這麼多，再加上他自己就是醫生，他其實已經看開了。
或許是大限將至，或許是冥冥之中的感應，胡萬壽這兩天的心情其實還算平靜，就是捨不得女兒。
胡茜茜剛才的舉動，胡萬壽頓時就忍不住了......
他自己死不足惜，可他不想看到女兒難過。
「嗚嗚嗚.......」
胡茜茜撲倒胡萬壽懷裡，抱著胡萬壽嗚嗚嗚的放聲大哭。
「沒事，堅強一些，爸總歸是要走到你前面的，遲早都有這麼一天。」胡萬壽的已經涕不成聲了。
「方醫生......」
哭了一陣，胡茜茜再次抬起頭，用期望的眼神看著方寒。
方寒的眼眶也有些發紅，只是這種時候他也無能為力。
人力時有盡，醫生也有很多無奈的時候，有的病哪怕是醫生也無能為力。
作為醫生，也是血肉之軀，也是普通人，哪怕是醫生自己也有很多倒在了病魔之下，英年早逝的醫生其實並不比普通人少。
在普通人眼中，他們是天使，是救死扶傷的天使，甚至很多人都用很高的道德標準去要求醫生，哪兒發生疫情，哪兒發生災難，醫生們總是沖在前面，可在很多人看來，那都是他們應該做的，職責所在。
可事實上呢，醫生也是脆弱的，拿著可憐的工資，整天忙忙碌碌，在治病救人的同時透支著自己的健康，自己的生命。
什麼是應該的，什麼是職責所在？
看透本質，脫了白大褂，醫生也是血肉之軀，也是有著丈夫的妻子，有著妻子的丈夫，有著兒女的父母，有著父母的兒女。
方寒很想挽救胡萬壽，可是他真的沒有那個能力，哪怕系統也不能逆天行事，也不能給予他超脫自然規律的能力。
「方醫生，您能治好其他人，也一定可以救我爸的，我求求您了......」
」茜茜，醫生也是人，不要為難小方。」胡萬壽拍著女兒的手背。
「不一樣的。」
方寒的聲音也有些發澀：「其他的患者情況雖然嚴重，可就像是一個火爐，裡面好歹有著一絲火星，只要有火星，就能想辦法讓火爐重新點燃，可胡主任，胃氣已絕，就等於最後的一絲火星也熄滅了，現在只是火爐還保留著最後的疑似溫度，哪怕用盡辦法去保溫，這個溫度最終也是會涼下來的。」
「嗚嗚嗚......」
胡茜茜再次放聲大哭。
胡萬壽這次倒是沒有哭，輕輕的拍著胡茜茜的後背，看著方寒道：「小方，我就不回去了，來江中院的時候我已經寫了遺囑，我的遺體無償捐獻給你們江中院......」
「胡主任。」
方寒為之動容。
對於國人來說，入土為安，哪怕是死亡，也要儘可能的保證遺體健全，能夠做出無償捐獻遺體這個決定，胡萬壽真的是想開了。
「爸......」
胡茜茜也有些難以置信，這事她竟然不知道。
「不要傷心，爸爸就是學醫的，人死如燈滅，能給後人一點幫助，也算是我給醫療事業做的最後一丁點貢獻。」胡萬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