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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落在了老舊小區的這棟建築上,只見暗綠色的爬山虎已經布滿了外牆壁,而進入樓道的台階上長滿了滑膩的苔蘚,因為管道漏水的緣故,看上去像是半邊樓房都曾經浸泡在水裡一樣。
「為什麼這麼問。」
簡邪看上去很冷淡,只是略微皺了皺眉。
「因為實在是太奇怪了啊!」許餘燼禁不住脫口而出,他上前一步,指了指幽深的甬道,「就在這裡曾經死了五個調查員,他們甚至沒有真正進入這棟樓,就直接被拖進了電梯裡。」
那是特A級的收容物,如果不是他在現場的話,事情會發展到無法控制的地步。
管理局倒是可以像往常那樣將電梯搬走,但這次不同,這裡的整棟樓都……
事發後,管理局派了專人將整棟樓封了起來,動用了A級道具將整棟樓變成對普通人來說[不存在問題的不可見之物],並打下標記,讓後勤部和眼的同事隨時留意這邊的情況,直至想出辦法將其徹底銷毀。
可是,現在簡邪說他就住在這裡?和一堆異化的收容物,可能潛藏的怪物?
要命了,也沒有強到這種程度吧?
他可是特A級,但依舊認為自己如果闖進去就一定死定了!
「你是這兩天才住進來的麼?就算你是……但也沒必要這麼自大,」許餘燼難以言喻自己的心情,對簡邪的印象分低了一點,「柳欺那個傢伙負責這片區域,如果是這兩天,那還可以接受。」
畢竟人都已經確認死亡了,那麼沒有上報,也算是可以理解的……
「我在這裡住了一年了。」他打斷了他的話,「就這樣,別問了。」
有意思。
看上去像在有意針對他。
簡邪看了許餘燼一眼,根本沒管他什麼心情,拎著書包直接朝著黑沉的甬道走了進去。
「等等等——」
許餘燼整個人完全沒反應過來,對方的身影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里,一點也沒有給他提出異議的時間。
背影很灑脫,意思很明顯,愛跟不跟,有他沒他一樣,反正自己已經進去了。
「……」太拽了。
許餘燼呆呆地看著他的背影,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臟處。
……救、救命,為什麼有一種被狠狠地擊中了的感覺?
「秦擢。」簡邪刻意壓低了聲音。
熟悉的陰冷氣息在他進入樓道的時候灑在了身上,給人一種如墜冰窟之感,而幾乎是在他出聲的瞬間,黑霧就立刻貼了上來,將他嚴密地包裹起來,把他的身體最後一點寒冷都驅散開來。
還好沒有人能夠看到祂,否則,這樣攔腰抱住亦步亦趨的姿勢看上去,就像是一對戀人。
【需要我把他解決麼?】秦擢的聲音聽起來饒有趣味,【我也覺得他太礙手礙腳了。】
他瞥了一眼身後一臉糾結地跟上來的許餘燼,隨後,收回了目光。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簡邪黑線,將自己的手放在了秦擢的手上,冰冷的氣息令人悚然,「你知道我想問什麼。」
【哦。】祂毫不遮掩自己的遺憾,薄涼的雙眸斜斜地瞥了身後的調查員。
不遠處,許餘燼周身一冷,打了個寒噤。
難道是這裡的能量殘餘太濃厚了,所以……?他立刻提起了十萬分的專注力。
【如果你指的是這棟樓——】
秦擢懶洋洋道,簡邪能感覺到自己腰間的力道鬆開,而肩頭重了一點,想必是邪神故意靠在了他的身側:【他說的沒錯,整棟樓都不乾淨。不管是誰想做什麼,對我們來說不過是住在了囤積食物的倉庫,這不是很好麼?】
簡邪側臉去看祂,卻發現對方正在看他,嘴角微勾,充滿了一種睥睨的氣息。
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懈一擊。
更何況,簡邪確實需要持續不斷地進食,這麼看來,沒有比住在糧倉里更好的事了。
簡邪頓住了腳步:「……」
【你不是想知道為什麼異常物會怎麼影響那個鄰居麼?】秦擢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情緒,只是伸手勾住了簡邪後頸的一縷頭髮,在指尖纏繞,【大概每天他都必須重複自己死亡前的那一天,而且這棟樓里全是被困住的怨靈。】
鄰居被異常物驅使,一直在恐嚇這些早就被燒死的居民,可同時,他內心對死亡也充滿了無盡的恐懼,同樣被困在了這棟樓里,成為了異常物長期以來的養分之一。
「……你一直知道?」
簡邪不想問祂為什麼不告訴他,因為他沒有立場去指責一個邪神去為人類的遭遇共情。
但每當他覺得對方可以信任的時候,想要卸下心防的時候,祂卻總是表現出了非人類的漠然和殘忍,無時不刻不在提醒簡邪,他們之間身份的區別猶如相隔一處深淵。
這種億萬人類中唯一的沒由來的偏袒和喜歡,並非他這樣生性多疑、難以親近的人可以接受的。
【這一年來,我連自己都在你面前隱藏了起來。】面對對他驟然冷淡下來的態度,秦擢卻並沒有移開緊貼著他的身形,反而語氣淡淡道,【這難道不能說明什麼嗎?我只希望你能恢復原狀。】
【你,恢復原狀,其他人的生死,本來對我就無所謂。】
這是本性。
祂沒有隱藏這一點,反倒直接將自己的真面目展現出來,剝開迷惑人的偽裝,赤裸裸地袒露出所有真實想法:【你不喜歡我身上這點,因為你不該下地獄。但我從意識開始就一直置身於地獄,所以只能抓住手裡唯一的東西,那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