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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食塵驀然出現,阿嶺在被核桃帶著離開之前悄悄用感知求何畏辦了一件事。
將一個他藏在房間中的DV機裡面的內容,找機會發出來。
那是他在二十年前,趁每次蕭鳴楓去舞團試演時偷偷拍下的。
三十幾段視頻,何畏挑著一些精彩的部分單獨剪輯了出來,儘管畫質模糊至極,但仍能看出長發的男子不論是在技巧、柔韌還是節奏方面都無懈可擊。
只不過,他跳的是女士的舞段。
當年,他得到的評價是「看兩個男人跳《天鵝湖》,簡直是對芭蕾舞藝術的侮辱。」
而現在,微博下面的評論是——
「天吶,太美了。」
「這是哪位舞者?可以拜師嗎?我也是男生,也想跳這段舞。」
「天鵝絕唱,優美至極。」
……
沒人再糾結於他的性別,只專注地欣賞著舞技。
何畏不好意思地笑笑:「按理說應該先徵求您的同意再發,但這是阿嶺叮囑我一定要發的,我也就只能先斬後奏了……」
食塵久久沒有回答。
「你昨天問我,時代是不是真的變了,」何畏語氣堅定,「我只想說,現在一個華國面孔出現在歐洲或者世界的任何角落,儘管仍會被一些人不友好對待,但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那是錯的。而且,現在,男孩可以跳女孩的舞蹈,女孩也可以跳男人的。哪怕是最傳統的俄國舞團也有雙男主的天鵝湖了,有機會,我們可以一起去看看。」
「所以,時代真的變了。」何畏不禁唏噓,「這當然與二十年前,如你一般的開拓者密不可分,多謝你們承受了那些苦難,才有了今天更好的世界。」
食塵露出一個苦笑:「其實……我只想要一個人認可我就好,哪怕一個就好……」
「現在你有了。」
「嗯。」
說罷,食塵身上的黑氣也絲絲縷縷的消失在了空氣中,連他自己也驚訝不已。
「你的怨念……也消了麼?」
「可能吧……」
「那你之後會做什麼?」
「我現在沒有法力了,也許是去輪迴吧,去九幽接受審判。」食塵看著遠方,沉吟片刻:「又或許……會繼續這樣,帶著全部的記憶,當個孤魂野鬼,繼續活下去。」
「唔……很好。」
食塵慘澹地笑笑:「你還是第一個跟我說這種話的天師。」
何畏莞爾:「你也是第一個跟我說這種話的鬼王。」
「無論如何,謝謝你。」食塵繼續望著遠方,「但他……回不來了,是麼?」
「我不知道,」何畏誠懇道,「我真不知道,也許……」
何畏忽然怔住。
因為他看到一道熟悉的綠色螢光在自己的掌心中亮起。
是螢火蟲。
很快,成百上千的螢火蟲如同星海一樣,飛到了他們的身邊。
那隻螢火蟲蹭了蹭何畏的指尖。
何畏似乎明白了它要做什麼,於是將罡氣嵌入它們之中,感知了起來。
剩下的螢火蟲在崖邊旋轉飛舞著,而它們身上的光漸漸落下,在山石上變化著、閃爍著。
何畏重新睜開了眼。
食塵焦急無比,忙問:「怎麼了?」
何畏淡淡一笑:「它們是墓園中的英靈,說平日多受阿嶺照拂,今日正是回饋之時。」
食塵立即坐起:「什麼……什麼意思?」
何畏指指前方,「自己看吧。」
螢火蟲飛旋的中心,點點螢光逐漸變化成了一個人形的身體。
食塵難以置信地看著。
半晌後,螢光驟滅。
待他們的眼睛重新適應了黑暗過後,才發現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食塵已然淚流滿面,沖了上去,緊緊將那人抱住:「阿嶺!」
阿嶺也緊緊抱回去。
等到天邊泛出了第一抹亮色,二人才分開。
阿嶺自嘲式地笑笑:「許是我終究是個當管家照顧人的名,當了鬼也老管這墓園裡的人,竟被他們留下了一絲魂魄,把我送了回來。」
「你……回來……回來就好。」食塵已經語無倫次。
「但恐怕我只是一個魂魄不全的……鬼,」阿嶺面露憂慮,「你還願意同我待在一起麼?」
「三百年一魄,三千年一魂,怕什麼!」食塵沒了發力,卻仍帶著鬼王的霸氣,「我們有的是時間,遲早讓你重新煉回三魂六魄,我們一起去輪迴。」
「好……那我們……我們現在去哪?」
食塵想了想,笑道:「去羅馬吧。」
「嗯?」
「真該死,經歷了那麼多噁心的事,我還是喜歡羅馬,」食塵含著笑盯著阿嶺,「畢竟……和你從那裡相識。現在我們都是沒什麼本事的鬼了,我們可以重新認識,你不會再有不懂我的事情了。」
「好,就去羅馬吧。」阿嶺又像想起來什麼的似的,追問道:「你是不是……殺了那些欺負過你的人?你會受到九幽懲罰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食塵撇了撇嘴,「可能人賤自有天收,我本想去要了他們的命,但發現他們一個個的身體早就出了問題。」
「那就好。」
「嗯,」食塵拉過阿嶺的手,「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