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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幾天想起這畫,從爺爺家找了出來。」說起來,連程澈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切就像冥冥中的啟示,「當初是隨手畫的,有點難看,經過了爺爺的潤色才成了現在這樣。」
鹿汀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畫作。
從畫風而言,能感受到主筆者筆鋒稚嫩,偶爾有兩道神來之筆,如同畫龍點睛。
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能得到國畫偶像程水雲的真跡,還是以這樣特別的方式得到的。
這一刻,她感受到了來自少年真誠而炙熱的心意。
心裡突然有種動容。
身邊的人還在不確定地問,「……這畫是畫得不怎麼樣吧?」
「是啊。」
程澈皺眉,一點面子都不給的嗎。
下一秒,鹿汀笑起來。
「……可是,我很喜歡。」
***
程澈的畫被掛在臥室的牆邊,每次鹿汀躺在床上,只要抬起頭,便能看見。
水邊綠洲,是為汀。汀上有鹿,怡然自得。
整個畫面湊在一塊兒,便是「鹿汀」二字。
鹿汀對這幅畫越看越滿意。
不過,有次鹿媽媽來鹿汀的房間打掃衛生,發表了不同看法,「小鹿,你怎麼把這麼丑的畫掛牆上?」
鹿汀一聽便不高興,「哪兒丑了,我就覺得挺好看的。」
見女兒說話都激動起來,媽媽忍不住又將畫打量了一番。從繪畫的技巧和空間布局上,並不算佳作,好在色彩搭配相得彰益,算是做了補救。中間的梅花鹿看起來筆法稚嫩,就像孩子畫的似的。她覺得好奇,又問,「畫哪來的?」
鹿汀被問住了,腦袋飛速轉了轉,信口胡說,「……林佳喬送給我的。」
鹿媽媽想起以前隱約聽女兒提過林佳喬學過書法,會國畫也不顯得奇怪,便沒再多問。
隔天晚上,程澈難得打來電話。
因為鹿汀爸爸家教嚴厲的關係,兩人的相處一直小心翼翼,早前便約好在家儘量不用電話聯繫。對於程澈的來電,鹿汀感到意外,她打開門探了眼,確定父母不在客廳里,這才輕聲輕氣將門鎖好,接起電話。
聲音被壓得低得不能再低。
「餵?」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問,「不方便說話嗎?」
「爸媽都在家裡。」想了想,鹿汀又問,「你打電話來,有事?」
「沒什麼……」男生的聲線里,有種溫柔的沙啞,「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
鹿汀覺得奇怪,過了幾秒,她想起兩天後便是校際籃球賽決賽,似懂非懂地明白過來。
他是在緊張嗎?
程澈這人時常冷著個臉,看上去讓人捉摸不透。在事情面前,他永遠是淡然自若的,胸有成竹的,那些負面的、退縮的情緒,仿佛從來都與他無關。
原來他也會緊張。
鹿汀還沒想好要說的話,倒是對方先開了口,「後天的球賽,你會去嗎?」
「會呀,」鹿汀理所當然的,「連東西我都買好了,毛巾、水果糖、跌打膏藥……等比賽那天早上,我再去學校門口那家店買甜牛奶,兩瓶夠不夠?」
「不用了。」
「沒事沒事,反正去籃球館也是那個方向,不繞路。」鹿汀一邊想著,一邊充滿了幹勁,「對了,你看看,我還要準備些什麼?」
男生在那頭安靜了一會兒,像是輕輕吐了一口氣,「只要你去就好。」
鹿汀聽著。
那頭的聲音有清冷的溫柔。
「看到你在,我安心。」
***
決賽前一天下午,北城一中在籃球館裡進行賽前最後一次訓練。
因為是周六,學校里沒有上課的安排。集訓前,鹿汀給程澈打來電話,說等會兒會過來加油打氣。程澈坐在休息區,聽著手機那頭傳來柔軟的音色,沒有拒絕。
掛上電話,他低頭盯著屏幕,仿佛回味著女生聲音的餘溫。
旁邊的學弟敏銳地發現了端倪,「程澈學長這是戀愛了吧?」
程澈卡了一秒,似乎被問住了。平時他在籃球隊裡是不苟言笑的模樣,因此,很少有人主動開玩笑。
李繁宇站在後邊,忍不住拍了學弟的後腦勺一把,「你是不是瞎,沒看見每天訓練時坐左邊看台上的美女?」
「哪個美女啊?」
「就是坐在那兒,」李繁宇朝鹿汀常坐的位置指了過去,「鵝蛋臉,眼睛很大,梳著個馬尾。」
學弟一臉茫然。
「之前趙帆說像白雪公主的那位,想起來沒?」
程澈聽到「白雪公主」四個字,有些無語。可學弟立馬一臉醍醐灌頂,「她啊——」
然後心直口快地吐了一句,「我還以為是蘇老大的女朋友,原來是在等程澈學長。」
李繁宇知道這三個人奇怪的糾葛,有些尷尬,「瞎了,學弟你這是真瞎了。」
程澈坐在原地,淡淡的目光似有一瞬間失神,卻很快又恢復了焦距。
沉默了一會兒,他站起來,道,「休息夠了,我們再打一輪。」
訓練持續了兩個小時便提前結束,為了是給明天的決賽保留體力。
籃球隊員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陸續離開。程澈看了看時間,五點十分,距離鹿汀說趕過來這事已經過去近一個半小時,不禁在心裡感嘆,她這速度可真夠慢的。